古里打仗点子多,勇敢,灵活,每一仗,他几乎都是首功,做群众工作,他也是一把好手,到了村里,往人面前一站,还没说话,大姑娘小媳妇首先喜欢他了,一开口说话,大道理小道理,谁不听他的话,显得自己纯粹不讲道理。红军变成八路军后,他又升任中队长了。搞了两年地方工作,他遇到了柳姿。柳姿和几个同学从敌占区的一所大学投奔解放区,上级为了发挥她的知识优长,选派她参加抗战服务团,深入乡村开展民众动员工作,她对工作一腔热情,夜以继日,不遗余力,可工作成效甚微,老百姓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在台上口辩滔滔,台下一脸茫然,她深入农户,说得口干舌燥,对方只知道给她端茶倒水,她像是给木偶说话。柳姿在很长时间陷入了深深的苦闷中,她甚至在公开场合发表奇谈怪论说,日本鬼子把中国人当猪对待,因为这话是鬼子说的,我要以死抗争,要是我们中国人说的,无论谁说的,我坚决同意。柳姿和几个青年学生在解放区能不能发挥作用,甚至能否把她们留住,都关系到解放区到底对青年学生有无影响力的大事,上级也很着急,便派经验丰富的已经升任县委宣传部长的古里担任服务团团长。
古里一到任,先让每一个队员作了一个即席讲演,他一下子就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他们说的话,都是把大学讲台上的话挪到了黄土高坡上,住在土窑洞里的这些农民如果能懂得他们说的话,那他们和民众之间的关系可能是要倒过来的,普通民众的勇敢无畏和缺少理性的民族情绪,哪怕仅仅是体力上的优势,都会让他们望尘莫及的。古里决定,全体队员一个月不下基层,搞集体培训,他自任主教官,又聘请了几个精熟乡村世故的士绅,给这些青年学生讲民俗,教给他们当地方言掌故。古里决定不再搞这种大哄大嗡式的民众动员工作了,他让每一个队员都单独行动,一个人包片包村,工作业绩单独考核。服务团再下基层,每个团员都变了一个人,个个吃得了当地饭,说得了老百姓能够明白的话,饿了端起碗就吃,不再挑挑拣拣,晚上,遇到炕头就睡,按当地风俗,和房东家的老人娃娃一炕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个炕上能挤多少人就多少人,不管跟谁挤在一个炕上,一个被窝能钻多少人就多少人,不管跟谁钻在一个被窝。大城市来的,又都是大学生,虽然也改穿土布衣服,但和山区的农民,在精神面貌上还是有着重大区别。小伙子长得帅,一进村,都被大姑娘小媳妇哄抢了,半真半假的,当玩笑也是玩笑,当真的也真的动了情。不过,乡村礼教非常严酷,玩玩闹闹,图个乐子,谁都不会在意,绝对不敢玩真的。古里把这些注意事项交代得很清楚,队员们,尤其是男队员都严守纪律,和人家小媳妇打打闹闹,摸一把,揣一把的,都不要紧,千万不敢对大姑娘动手动脚。女队员和当地的农家姑娘小媳妇站在一起,简直是天壤之别,把那些小伙子眼馋得整日疯疯癫癫的,女队员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串小伙子,女队员一开口说话,小伙子齐声吆喝助威,热烈的场面把死人都能激活了。所有队员中,柳姿的业绩最为突出,在校园她就是搞集体活动的活跃分子,见面熟,在任何场合都不怯场,人又长得漂亮,眉目体态自带风情,开言动语,一颦一笑,自己没打算骚情,别人看着骚情,独自进了村庄,大小伙喜欢她,自不待言,连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她,她们喜欢她的穿着打扮和骚情样儿。在一个月时间里,在柳姿的动员下,她包片的三个村庄里,主动报名参军的一百二十人,主动缴纳余粮一千多石,主动减租减息的四十五户,贡献军鞋五百双,军服三百套。
古里的工作业绩突出,上级准备提拔他担任子午县的副县长,同时提拔柳姿为县委抗战动员委员会主任,这时,两个人同时犯错误了。有一天,两人结伴去农户访贫问苦,晚上借宿在一户农家,那家人穷,人口多,一盘土炕上本来就挤了全家老少八口人,却只有三床被子,房东为了照顾他俩,专门匀出土炕的一边和一床被子,炕上人太多,天又冷,两人挤得太紧,又都有好感,古里又是柳姿的崇拜偶像,她便有意往他身上贴,到了半夜,挤出了热情,古里悄悄扒了柳姿一个包子,柳姿就等着古里的主动,便也回敬了一个包子,两人你来我往,柳姿情不能禁,哼哼唧唧,呢喃万端。炕上还睡着未成年男娃女娃,主人家很生气,忍耐到天亮,就将两人轰走了,并且投诉给村上,说这两个干部住在人家的炕上,晚上居然在做不要脸的事情,村上不敢怠慢,立即汇报给区上,他们是县上的干部,区上无权过问,又火速汇报给县上。对这样影响恶劣的事件,时任县委书记的祁如山也不敢不重视,立即成立了调查组。分头讯问,两人的口供完全一致,但都承认只吃过包子,没有干别的。调查组问古里究竟扒了多少包子,古里头一扬,笑道:谁记得,我又不是地主老财收租子,一斗一升的还要上账?他又反问调查组一个结了婚的组员说:你和你婆娘一共扒过多少包子?你要是说得清楚,我努力回忆一下,争取给组织上一个准确数字。因为犯事的还有柳姿,调查组专门配了一个女干部,女干部也不好直接问柳姿这种事情,柳姿却主动说了:虽是古里同志首先扒了我的包子,实际上是我主动的,责任在我,我本来就喜欢他,晚上又在一个被窝,天又冷,我往人家怀里钻,书上说,男人的怀抱有多广阔,谁都知道那只是形容词,就那么大一点地方,不经钻,就没地方钻了,他扒了我的包子后,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扒了他,就这样,他扒我一个,我扒他一个,有时他扒我一个,我一连扒他几个,一直扒到那个雄鸡一叫东方白。如果一定要按扒包子的数量确定责任大小的话,那肯定我的责任要大一些,我扒他的,比他扒我的肯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