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自己的同志,古里又是老同志,调查组的人差不多都给他当过下级,大家一看,没有什么原则问题,既不是叛变革命,也不是欺压群众,只是对自己要求不严,没有处理好同志之间的关系。有人悄悄把柳姿说的话告诉了古里。古里一听,当场笑得差点断气,笑毕,他说,这个妖里妖气的骚情女子,原来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哩,她都这样仗义,我一个大男人家的,难道要吃她的软饭不成?他当即要来笔墨纸张,给县委写了一封检查。在检查中,他把全部责任揽了,他从思想深处挖起,说自己从小就不是一颗好籽儿,三岁时,看见公鸡给母鸡踏蛋,别的同龄孩子,比他大几岁的孩子,对此都无动于衷,他却觉得很有趣,夜里反复梦见过当时的情形,六岁时,看见伢狗和母狗链蛋,他不但不去制止这种公开的流氓活动,别的伙伴上前驱赶,他还横加干涉,说什么伢狗和母狗只有这样才可生下小狗,就像我们的父母如果不在一个被窝睡觉,就不会有我们,十岁时,偷看过女人撒尿,十三岁时,发现村里一对狗男女偷情,他不但不告诉他们各自的男人和婆娘,还答应替他们保密,新婚之夜,媳妇不愿意跟他做那事,他竟然死皮赖脸,缠来磨去,媳妇被纠缠不过,只好顺从,这简直如同强奸,要不是两口子,应该让族长给我身上绑一块石头,扔进河里淹死,参加革命工作后,就扒了地主家儿媳的包子,在与柳姿同志一起工作时,故意突出个人,显摆自己根本不值得显摆的能力,意图就是引起柳姿同志的注意,当两人因为工作的关系,必须睡一个炕,同处一个被窝时,完全忘了这是革命工作的需要,完全曲解了柳姿同志对我的信任,在柳姿同志的嘴唇无意碰到我的嘴唇时,革命自觉性在那一刻变成了个人可耻的贪欲,反而去扒柳姿同志的包子,柳姿同志碍于革命同志的情面,也为了挽救我,容忍了我的这种资产阶级腐化堕落行为,而我却把柳姿同志的容忍错误地当成默许,积久的贪欲终于化为洪水猛兽,酿成了重大后果,破坏了革命干部在群众中的形象,损害了革命利益,给革命工作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恶劣影响。鉴于此,我请求组织将我绳之以法,以儆效尤,建议对柳姿同志从宽处理。
这封信一传出去,立即轰动了整个边区,祁如山本来是要给古里一个记大过处分,给柳姿一个口头批评的,这一来,处分也不是,批评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时任县委组织部长的马赶山把古里叫来,本来要黑了脸给拾掇一顿,见了面,话还没说出口,自己先笑瘫了,古里不笑,反而说:
“赶山同志,一个革命同志犯了错误,可以枪毙,可以关禁闭,可以给任何相应的处分,但绝不可以被嘲笑!”
“你这个具体东西,快点给我滚!”马赶山笑着喝道。
组织程序必须走完,马赶山又把柳姿叫来谈话,考虑到她是女性,怕伤及她的脸面,他便极力回避事件本身,他先把组织上准备给她一个口头批评的处理意见谈了,声明这是内部处理,不存档案,不向外公布,他代表组织,征求她对处理意见的看法。柳姿坐在马赶山对面的凳子上,头抬得高高的,好像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马赶山怕她想不通,忙给她倒了一杯开水,双手递给她,搜索枯肠,找安慰她的话,这时,柳姿嘴里哦了一声,终于明白了事由似的说:
“这样啊,这么重大的问题,咋这么简单就处理了,只给一个日嚼处分啊?”
马赶山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他和外地来的同志,尤其是城市来的知识分子干部,说话时尽量不说土话,柳姿一句道地的土话,倒把他这个道地的土干部蒙住了。日嚼,当地人把骂人叫嚼,轻微地骂,叫嚼,严重地骂,叫日嚼,但和批评是有区别的,批评是官方用语。马赶山没有想到,柳姿和工农群众结合得这么彻底,但用日嚼代替批评的意思,实在是瘸子的沟子错茬了。他想笑,想起找古里谈话时,他笑了,让这个家伙拣了便宜,还影响了工作,他强忍住不笑,便格外耐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