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笑闹了一阵,马赶山走上前来,面朝古里和柳姿二人,挤弄一下眼睛,嬉皮笑脸说:
“古里同志,柳姿同志,昨日给二位举办了婚礼,因为特殊时期,条件简陋,还请二位谅解。不过,在我看来,婚礼虽然简朴,但这是一个具有革命意义的婚礼。按乡俗,晚上要给二位闹洞房的,看见二位累了,就没有打扰,今早同志们专门赶来,一是祝贺二位新婚大喜,二是给二位补闹一次洞房。但又是大白天的,二位呢,新婚之夜又都过了,我看呢,大家热闹一下就罢了。这一孔窑洞呢,是组织上分配给二位安家的,二位也知道,副团职以上干部才可以拥有单独窑洞的,组织上考虑到古里同志资历深,柳姿同志呢,又是大城市来的知识分子干部,为了二位生活方便,组织上是克服了巨大困难的。这些情况呢,还请二位多多体谅。组织上给二位特许三天婚假,我们就不打搅了,二位好好度一个革命的蜜月吧。”
古里和柳姿这才知道,他们这一觉睡得也太铺张浪费了,从头天中午,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了。
剩下两人后,古里和柳姿目光偶然相遇,忽觉都不好意思了,古里低头坐在炕边,柳姿在屋里这儿抓一把,那儿挠一把,屋子不是自己的,屋里原来属于自己的东西看起来也那么别扭陌生,没事找事干,越找不到该干的事,没捉没拿的,为了回避尴尬找事干的,自己倒把自己尴尬得无地自容。古里也是一样,把旱烟锅摸出来,吧唧吧唧吃一锅,想找话说的,把话匣子连底儿抖搂一遍,竟然找不着到底说些什么。又装满一锅旱烟,吧唧吧唧,锅里的旱烟末过火了,往常无论在自己的办公室,还是在农家,在别人家,随手弹在地上就罢了,可他低头看看,脚下的地竟是一派陌生,把烟灰弹在哪里都不合适。第一锅烟灰他顺手弹地上了,那是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生活的变化,现在低头看看自己弹的烟灰,怎么越看越别扭,像是自己随地大小便了。这一锅子吃完后,他想了想,端起烟锅奔出去,将烟灰弹在门外。进门时,正好柳姿朝门外看,两人的目光又相遇了,他赶紧低了头,她也赶紧低了头,又都找不到该干的事,柳姿就在屋里乱翻,古里就吃烟。从今早的穿着情况看,昨晚两人都是穿了衣服睡觉的,先前下乡时,尤其天冷的时候,农家土窑洞里,经常可以把水缸冻裂了,衣服不脱光,睡觉时会把破旧的棉被撑起来,冷风灌进来,会把人冻坏的。只有脱光了,一个被窝的人挤得紧紧的,身下有热炕,身体互相取暖,才可度过寒夜。那当儿他们谁也没有感到难为情,一是条件如此,二是为了革命工作,三是乡俗如此,大家习以为常了。这样的气氛会把人憋疯的,还是古里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说:
“柳姿同志,委屈你了,你看这个马赶山,真是个马冒子!”
“古里同志,你就那么多嫌我吗?”
古里没有想到,他的几句为了消除尴尬的话,强烈地打击了柳姿的自尊心,被人灌醉强行成亲入洞房只是剥夺了她的婚姻选择权,按照正常程序进行,她会答应和古里结婚的,她对古里不仅有着深厚的革命同志的感情,也有着对个人感情的深深眷恋,两人共同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即使两人不结为伴侣,一辈子都会背着曾经恋爱的名声的。其实,她是知道的,恋爱的说法,不过是她的自我安慰,她知道别人嘴里出来的话是很难听的,比如偷情,通奸,等等,就这,仍然还是文明点的说法,按当地土语,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他俩的实际情况,她再也清楚不过了,接吻,也就是扒包子,人都知道的,他俩也从不讳言,谁说都行,这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做了,就不怕人说。还有别人不知道的,就是冷天在农家借宿时,睡到半夜,来情绪了,都拿捏不住,有互相摸摸揣揣的情况,逾越了革命同志之间的界限,但要说发生过性行为,那简直不是人嘴里说出的话。她对古里也早已以心相许了,只要古里亲口向她求婚,她会答应的,可是,谁知道人家心里怎么想,看起来,对我热乎乎的,比对别的女同事不知热到哪去了,可这个家伙,只见热气乱冒,不见水响锅开,组织上找他谈话,他一口咬定两人是同志关系,也无结婚之念,人家一个大男人都这么说,你让我一个女人再咋说?我只好口风比他还紧,态度比他还坚决。事到如今,你看看他那态度,你听听他说的话,明明是在后悔地砸胸腔嘛。委屈,羞愤,让她一咬牙下了决心,她断然对古里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