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一九五〇年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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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地委书记的绝版爱情(8)

那妃后来才知道,眼前这些脚户在本地人那里是有着特殊地位的,他们是浪荡粗野的代名词,常年行走在枯寂的商道上,依靠卓越的体力讨生活,走到哪儿住到哪儿吃到哪儿,良家妇女躲避防范着他们,心里又在牵挂着他们,他们能够给她们带来欢笑、激情,还有被撩拨、被勾引的惶恐,却也能给人生带来许多意外,而她们又不愿真的打破生活的常规,便躲避着他们,谨防意外的发生,又牵挂着他们,有可能发生的意外,使得千篇一律的生活,生出催人亢奋的波澜。本地人骂人最狠的话是:脚户日的!脚户是野男人的代名词,是野嫖客的象征。那妃初来子午县,竟是和一群野男人野嫖客搭伴的,而在深更半夜,和这群野男人野嫖客像发情的野兽那样乱吼乱叫。他们放肆地嚷嚷着,人的脚步声,牲口的蹄脚声,一个小小的县城哪能经得住这样的折腾。平时,脚户运货到站,差不多都是人们熄灯睡觉时分,赶他们吵闹声歇,也刚是瞌睡袭来之时。今夜的例外,引起了县城街道两边住户的响动,小娃娃的哭闹声,大人的咳嗽声,女人的咒骂声,随着只有男人才可制造出来的那种激越澎湃的尿水溅地声,还有那没事叫三声有事拼命叫的狗们,在这个深夜,子午县城沸腾了。初冬之夜,从北边沙地南下的风,像皮子没有熟透的皮鞭,扫在人的脸上身上,带着尖锐的疼痛,从东边大森林里渗出的气流,又是那种彻骨的阴冷,而那妃居然都一无所感,她所感到的是从来没有过的心灵放纵,那一刻,她居然没有意识到,她的身体已经悄然沦陷了,只是由谁成为占领者罢了。

快要到车马店了,那妃心里在嘀咕着,今晚这觉可怎么睡呀,和一帮子野性十足的男人在一盘土炕上滚,十有八九还得和其中的一个,甚至两个三个男人缩在一个被窝里,而她自来西北后,已经睡过几个月土炕了,在土炕上睡觉,尤其是冬天,是绝对不可以和衣睡的,脱得越光越好,穿着衣服睡觉,等于是自讨苦吃,如果要与别人共用一床被子,尤其是不能穿衣服睡觉的,衣服把被角撑起来,把自己冻死,也得把别人冻死。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她有足够的身体准备了,但却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倒不是那些守身贞节呀的可恶的世俗观念,问题是,莫名其妙地把自己丢给一个,甚至几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实在有些荒唐,让我今后咋给人说嘛。她已经看出来了,曲队长那些人,听说她答应跟他们一起睡觉,不,不是她答应,而是她哀求着要跟他们睡觉,一个个已经兴奋得裤裆里那朵肉都在跳舞了。跟一个男人,万不得已时,倒不是不可以,同时和几个男人,这算什么事儿呢?她迟缓了脚步,在心里一遍遍拿主意,能彻底排除那些事,是最好不过的,如果一定排除不了,只能和其中的一个。和谁呢,曲队长?还有那些叫不上名字的任何一个?拿不出最佳主意的那妃,简直都有些昏头涨脑了,这时,面前突然有了亮光。已经有些习惯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了,对亮光却麻木了,那妃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黑天半夜的,吼个啥?”

前面一声断喝,那妃这才回过神来,揉揉眼睛一看,只见一盏马灯的光晕里,站着三个木桩似的人,人的后面有一道宽阔的破烂的大门,严格地说,那不叫门,只是一堵土墙被撕裂的一条豁口。她认出了其中的一个,那是驮队中的一个队员。只见一个走路一瘸两拐的人,忽忽闪闪上前几步,说:

“哪位是那妃同志?”

“我……我就是。”对各种难堪的变故都有了心理准备的那妃,此时却突然觉得胆虚,她上前一步,又退后半步,秋蚊子似的,嘤嘤应答。

旁边那个人忽地把马灯举高了,光晕霎时笼罩了那妃。那个又瘸又拐的人,毫不掩饰地大笑几声,以黄土高坡上飞奔而下的滚木那种声调说:

“哇哇哇,我还以为是母大虫顾大嫂呢,原来是一丈青扈三娘啊,没想到,一个有胆有识又有文墨又是娇生惯养的女娃子,却生得如此一副好模样啊。啧啧啧,好啊好,我代表子午县党政军各界以及全县人民,对那妃同志的到来,表示最热烈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