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城欲摧,又是一个暴风雨的夜晚。
苏柏年身处于满室的瓶瓶罐罐之中,有些慵懒的打了个呵欠。
就算柳怀恩将他折腾成这样,但终究是不能杀了他。因为人死了就什么用处都没有了。
夜色深黑,层云叠嶂,一道闪电豁然劈落,立刻灼亮了半边天空。
天地之间一刹那变得白茫茫一片,将整个府邸的屋宇轮廓和林木花园都无比清晰的勾勒出来。
这样的夜晚,无论什么地方,防备都是相对松懈一点的。
茫茫夜色中,随着雨点噼噼啪啪的降落,却见一个黑影激射而出,快的几乎如同一道淡淡的虚影。
雷电交加,越发响亮。
苏柏年忽然变得有些烦躁起来,他想要站起来走一走,但是他知道,此刻的他已经做不到了。这个院落位于墨剑山庄最偏僻的地方,平常甚少有人来往,除了柳怀恩本人,就是几个心腹守卫。其实这里完全用不上守卫的,试想,一个没有了武功的废人,就是大开着门他也跑不到哪里去,除非他身上突然长出一双翅膀。
苏柏年自然没有翅膀,所以只得困守与此。因为没有人知道他身在此处,所以他也未曾奢望过有谁会来救他。
但是,随着一身雷电轰鸣,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掉落在身上,当然不是翅膀了,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这才看清竟然是一根绳索,一根从屋顶上垂落的绳索。
他抬起头,看到高高的屋宇上有个黑魆魆的洞,天窗一般,但他当然知道那里不是天窗的方位,是有人刚刚挖开的,因为随即就有呼呼的水声,大雨已经浇灌了下来。
哪个混蛋竟然在这会儿拆房子?他当然不会去大声叫骂了,因为他隐约猜到了,这个世间大概会有两个人吧!但是……照此情况来看,应该是后者。他忽然心情大好,非常欢悦,迅速将那绳索的一端牢牢系在了腰间,然后用力拽了拽。那是个信号,他们此刻都不能说话,不晓得外面是否会有守卫监听。
苏柏年忽然恶作剧的大吼了一声:“外面的混小子们听着,着大雨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这破屋子都漏雨了,快叫你们家庄主修房子,不然我老人家就不住了。”
此刻他的身子已经悬在半空了,果不其然,外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骂骂咧咧道:“老家伙你省省吧!就算是漏雨也比在外面淋雨的好。”
那个洞不大不小,刚好足够他从里面钻出来。
隆隆雨声隔绝喧嚣,狂暴的风将屋洗刷的一尘不染。他的身子陡一上来,心里立刻就舒爽痛快起来,即使那瓢泼般的大雨浇在身上,也觉得无比欢快。
那屋顶上坐着一人,黑衣黑发,苍白的面孔,一双漆黑的眸子闪电般亮。果然是这个臭小子!他忍不住抬手,在那少年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其实落下时,也就只剩下软绵绵的余力了。
就在这时,猛烈的破空风声穿透雨幕,刹那间截断了他尚未开始的话语。雨水伴着血花溅起,他的身子已经不有的疾飞起来。却原来他们的动向已经被人察觉,有暗卫扑出来拦截,但却被那少年一剑刺出,于是奔在最前面的那个身影踉跄一下,无声栽落。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少年一剑刺出之后,身形陡的飞掠而起,于是,苏柏年便被他提着绳子老鹰捉小鸡般拎着倒飞而去!
这小子,果然是是这碗饭的命,不知道他的这份机敏警惕是哪里学来的?总是不偏不倚,刚刚好。
绳子的另一头系在那少年腰间,他仗着绝顶轻功可以一边带着苏柏年奔逃一边斩杀来追的暗卫。
一蓬一蓬的血花在夜雨中绽开,无声的洒落。
最后,苏柏年感觉到身子猛地向上一提,然后就落在了一个坚实的背上。此刻,他们已经出了墨剑山庄。
那人像是早就将地形摸清了,所以即便是逃命,也逃的从容不迫,轻车熟路。
转过山坳,前面就是一片小树林。他并未入林,反而绕着那林子纵掠而去。
那林中有几间小茅屋,此刻还亮着灯火,在这样的天气里,恐怕任何人第一反应就是过去避避雨休息一会儿吧!可他竟然反其道行之,果然厉害。
离开那小树林十多里后,那少年忽地转身往回赶去。
“臭小子,你干嘛?”苏柏年落汤鸡一般,摸了一把满脸的雨水疑惑的叫道。“我饿了。”那家伙不知死活的嚷道,“咱们再回去,到柳家找点吃的去。”然后竟然真的往那方向疾驰而去,苏柏年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想他一生,已经算是人性洒脱了,可是这个家伙,却仿佛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小子吃错了药了吧?”他急的大嚷,却又不敢高声,生怕惊动了别人。
那人却是不管不顾,依然风驰电掣般的疾奔,转眼间竟然回到了方才绕过去的小树林前,然后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
苏柏年更加纳闷了,他方才不进去还可以理解,但是这会儿又回来就想不通了。
他们进了树林,然后直奔那茅屋而去,板门一推即开。
只见这茅屋中收拾的颇为干净,炉火上温着一壶酒,桌上还有几个小菜,灯火正旺,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苏柏年纳闷道:“怎么没人呢?”
那人将他放下,走到一边的椅子前一边解开包袱一边没好气道:“我们不是人吗?”
“龙非,你小子究竟在搞什么鬼?”苏柏年忍不住吼道。
那个面色苍白的黑衣少年走过来,将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到他身边,道:“换上再说吧!我可从来不习惯给大夫看病,你最好别受寒感冒了。”然后径自走进去换衣服了。
苏柏年被这家伙弄的没脾气,气呼呼的解开身上的绳子,然后将湿淋淋的衣服脱下来,换上了他拿过来的干衣服。然后挪到炉子前倒了一杯酒,乐呵呵的自斟自饮。
说话间那少年也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擦的半干的头发散散的束在脑后,一袭黑色劲装,外面罩着一间略宽的外袍,闲闲的走了过来。坐到桌前道:“您老人家近来可好啊!”
苏柏年一下子就一口酒呛住了,咳嗽的面红耳赤道:“好个屁,我阴沟里翻船,居然栽倒了柳怀恩那个卑鄙小人手中,现在搞的是人不人鬼不鬼……”忽然嘟哝道:“这要是回去,不给你姑姑笑死才怪。”
“放心,这次就是她让我找你回去的,怎么会笑话啊?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她也能把你治的好好的。”龙非一边说一边低下头吃饭。
苏柏年道:“这里……这里是你住的地方?”
龙非抬起眼睛道:“是啊,不然我怎么能把这周围的情况摸清楚呢?”
苏柏年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发现你小子简直是个人才,无所不能。”
龙非却是不理,继续扒饭,道:“您老人家别贫嘴了,想着回去后怎么交待你失踪这半年多的事吧!要是给她知道真相,恐怕把那墨剑山庄都给拆了吧!”
苏柏年顿时苦下脸,道:“唉,是啊!我可不想她成为第二个红梅魔女,让武林群起而攻之。”
龙非的脸忽地白了一下,手中的筷子也顿住了,放下碗筷道:“我吃饱了,今晚好好休息,咱们明天上路,立刻赶回飞仙谷。”
苏柏年大惊道:“不用这么急吧?”
龙非道:“我要赶着救命呢!”
苏柏年无奈,道:“好,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