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妃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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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和衣躺在床上,却是没有一点睡意,睁着眼睛,只是这样躺着。

我与殷曲算是真的咫尺天涯般,独独不再相见。

轻叹一声,不再挂念,相见倒不如不见。

夜里,起风了,外面风与树的影,纵横交错,摇曳着,瞧着,会花了眼。

忽然听得“吱呀”一声,窗一下子被吹开了,风便逃进来,俏皮得如孩子一般。我有些无奈地起身,想来是丫头们没有关紧。

才走至床前,又听见“啪——”的一声响,原本挂在窗上的竹蜻蜓被吹落,一下子滚至我的脚边。我单是愣了一下,忙蹲下身去捡。却在指尖碰触的那一刹那,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着,带着恐慌。

摇头苦笑,怎么了呢,定是这几日未曾睡好,才惹得这般心绪不宁啊。

起身,踮起脚尖,小心地将它重新挂了上去。

却在放下手的一瞬间,瞧见窗外一个挺拔的身影。

“啊——”我吃了一惊,手捂着胸口,有些惊慌地看着他。今晚的月光明亮如斯,一如他脸上的银色面具般,隐隐的,闪着光。

看清楚了,我有些恼怒:“司徒将军,你好大的胆子,怎敢夜闯重华宫?”

即使殷曲与他的关系再过密切,这里到底是嫔妃的寝宫,他一个将军自是不好随便进来的。更何况是像现在这样,谁都不曾见着的情况下,偷偷的来。

司徒理桷没有理会我,从窗边走开。却是一推门,从容地走了进来。

我不安地看着他,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才要开口,却被他抢了先,他的声音幽幽的,只是要说给我听:“娘娘不必喊人,末将不过是受人之托,来告诉娘娘一件事。”

我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屋里没有点灯,两道影子交错着,一动不动。

“洛府七少爷死了。”

他的话,淡淡的,毫不关己,正如他之前说的那样,不过是受人之托,来告诉我一件事情而已。

可是他说什么?

洛府七少爷死了?

好端端的,洛子商怎么会死呢?洛棋怎么会让他死呢?

“呵呵——”我居然笑起来,直视着他,“司徒将军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因为他一句话,就相信洛子商死了呢?

他凝眸看着我,语气依旧是冷冰的:“娘娘应该相信末将。”

仍然只是一句话,却让我的泪水汨汨而出。原以为他会解释,原以为他会辩解,原以为他会说安慰的话……可是都没有,他只说要我相信他,甚至都没有说要相信他的话,只是相信他……

司徒理桷,为何要这么残忍啊?

“呜——”死死地捂着嘴,仍是哭出声来。顾不得其他,我扑上去,狠狠揪住他的衣服。他胸前的鳞片盔甲冰冷冰冷,如同他的话,刺得我好疼。

我流着泪,话,硬是要说得咬牙切齿:“司徒理桷,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深夜闯入我重华宫,居然来告诉我洛子商死了……

他笔直地伫立着,连着晃都不曾晃动一下,低头看着我道:“是洛府一个叫小敏的丫头托我带的话。”

小敏,原来是小敏啊……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往下倒去……

……

恍恍惚惚中,似乎一直醒着,周围嘈杂的声响,伴着宫女太监们的关怀之声。可是我不想睁眼,只要睡着,它就是一个梦,一种假象……

又是过了许久,屋子里静了下来。

可是我仍然闭着眼睛,不过是想骗着自己,我也愿意一直这样睡着。

终于知道为何我失了宠洛棋却没有再为难我,只因他手中没了筹码啊!那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他瞒着,又打算瞒多久?

怪不得他如此急不可耐地要再嫁一个女儿去成轩王府,原来竟是……霍地睁了眼,洛棋的阴谋!他也以为殷漓窥视着皇位,想要暗中助他谋反么?

心,疯狂地跳了起来,几分惊慌,几分痛楚。

呵呵,低低地自嘲,洛子商死了啊!我竟还要去管那些闲事么?

撑起身子,目光落在摆放在桌面的茶具上。

死了,便能永远在一起了……

活着不能相守,死了不能同衾,可是我依然义无反顾。

跌跌撞撞地爬下床,一拂袖,将茶具打碎在地。握住一片碎瓷,有些颤抖地对上腕口,咬牙,狠心地划下去,伤口那么深那么深。粘稠的液体喷涌而出,落地绽开,大片大片的,宛若盛放而开的血色曼陀罗,那般妖艳绝魅。

红尘不再留恋,那么唯有死了。

只听见“砰——”的一声,春桃手中端的盘子落翻在地,她惊叫着跑过来:“啊——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我欲再划下去,手已被春桃紧紧拉住,她大声哭起来:“娘娘不要啊!娘娘不要!来人啊,来人啊!”

我无力地摇头:“春桃,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她哪里肯听,怕我再伤自己,竟赤手抓住了那片碎瓷!鲜血自她的指缝间流下来,恍惚中,竟灼热得仿佛烫伤了我的心。我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里的碎瓷片。

一群人闻声冲了进来,夏香一看见我,跑上前来,心疼得直哭。

几人把我扭上回了床上,按着我,给我包扎。

我哭着,挣扎着,求着她们:“都走开,让我死……”

丫头们也跟着我哭起来,一时间,屋子里一片呜咽声。

这时,一人推开了春桃,我尚未反应过来,一记耳光狠狠地甩下来,伴着火辣辣的疼。

“小主!”众人惊讶地看着她。

是杏吟啊!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她不是都已经不要管我了么?

只听她冷冷地道:“今日王爷大婚宫里人都去了一半,娘娘又想弄出什么事情来呢?端着,找个太医也麻烦,臣妾是会医术的,若是不救你,也怕皇上回来怪罪的。娘娘莫要气糊涂了,臣妾方才可没要打您的意思,只是让娘娘清醒一些罢了。但求娘娘别在皇上面前告状就好!”

她的话,句句冰冷,字字刺心。

我含泪看着她,杏吟,你救我,真的只是怕殷曲怪罪你么?你真的……已经对我如此冷漠无情了么?

杏吟啊,你如何不了解我,我怎么会因为这样去殷曲面前告状啊!

“臣妾以为,娘娘还是好生活着比较好。”平静地讲完,没有任何温度。

浑身都痛啊,却没有心口来得痛。我挣扎地坐起来,朝她怒吼:“他死了!你知不知道他死了!何苦……还要如此勉强我啊!”

“娘娘!”夏香抱住我,颤抖着。

我知道她们都不会懂我口中的他,但是杏吟知道,她是知道我的。

可是她的眼里仍然那般平静,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娘娘难道不知道自己已有了身孕么?”

她说什么?我……有了身孕?

手,本能地探上尚且平坦的小腹,孩子……为什么这个时候会让我有了孩子?

“啊——”心里的一角已经塌方,为何要如此不逢时啊!

春桃不顾礼节,拉着杏吟的衣袖,又惊又喜:“真的么?娘娘真的有了孩子么?”

杏吟没有理她,直视着我道:“娘娘若不要这个孩子,也不是很麻烦的事,不过是一碗汤药的事情。”

我的指尖一颤,脱口道:“不!”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啊,那是我的孩子啊!

杏吟的嘴角泛起一丝低嘲,转身出去,丢下一句:“那便好生活着吧。”

我伏在夏香怀里,忽然“哇”地哭了出来,原来不能生不能死,便是这样的感觉。痛,不是极致;苦,亦非青涩;伤,那般隐忍……

宫女又端了碗药进来,春桃接了,让其他人都下去,只留了她与夏香。

药好苦啊,从嘴里一直苦到胃里,又蔓延至心底。

她们两个一步都不敢离开我,一直守在床前。

隐约听外面赵筝来过,不过让宫女请回了。她们倒也知道我的心思,此刻确实谁都不想见。

春桃劝我道:“娘娘要放宽心,如今娘娘有了龙脉,皇上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夏香也道:“是啊娘娘,您千万要保重凤体,娘娘乃大福之人,必会越来越好的。”

我听着,只觉得苦涩。她们两个是不知道,以为我是因为没有殷曲的宠爱才要想不开,可是哪里会这样呢?

我躺在床上,好痛好痛啊,洛子商去了,我的心也跟着他去了,活着,不过行尸走肉。

过了一会儿,外面便得嘈杂起来,接着,听见太监高亢的声音:“皇上驾到——”

我疲惫地闭了眼,殷曲来了。

春桃与夏香忙道:“皇上万岁!”

殷曲扑到我的床上叫我:“芙儿。”

满身的酒气,浓浓郁郁的,让我好不舒服。殷漓大婚啊,这么晚回来,想来他也是喝了不少酒。

我不应他,不想应他。

他没有生气,我知道他是真醉了。只有他喝醉的时候,他才不会与我生气,他才会对我温柔。

“芙儿。”他又叫着,握住我的手,靠近我,带着兴奋,“芙儿,你有了朕的孩子了。”

孩子啊……

难怪殷曲这么晚还会来看我,原来他在乎的是我腹中的孩子啊!

洛子商死了,我这么痛苦,他喝醉了,却跑来笑着对我说“你有了朕的孩子了”。

我好痛心好生气啊,用手去推他:“你走!”

“娘娘!”一旁的春桃与夏香惊慌地叫我。

我不管她们,依旧推着他:“你走,我不想看到你!”皇上怎么了?皇上能让洛子商活过来么?皇上能抚平我心口的创伤么?

现在来说我的孩子啊,那只是我的孩子,不是他的!

生气吗?也可以,把我赐死吧。自己动手我做不到,我无法忍心杀了自己的孩子,所以……赐我死吧。

他却不生气,我推他,他不走,还是笑着,脸红红的,是染上的酒晕:“朕不走,朕在这里陪着你和孩子。”

“走啊!”心里的火串烧起来,只觉得喉头一甜,倾身“哇——”地吐了一口血。

“娘娘!”

“芙儿!”许是那一口血,令殷曲的醉意去了大半,他慌忙抱住我,厉声道,“太医!快宣太医!”

外面的人慌慌张张跑去请太医,殷曲又向春桃与夏香道:“混账!不是说芙妃不过有了身孕身体比较虚弱吗?怎么好端端的会吐血!”

他的眼睛也变得红红的,仿佛要嗜血一般,让人恐惧起来。

春桃与夏香吓得忙跪下,磕着头:“皇上恕罪!奴婢们不知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眼前的影像慢慢地模糊起来,她们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无边……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早已不见了殷曲。忻茗与赵筝坐在我床边,满脸的焦急之色。

见我醒来:

“皇嫂,你觉得如何了?可有不妥?”

“姐姐,怎么好端端的竟病得如此严重啊!”

我撑起身子,忽然又想起杏吟的话,一手抚上小腹。

忻茗忙扶我道:“皇嫂放心,腹中的胎儿很好。太医说你只是太过劳累,一时急血攻心,好好休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赵筝也道:“姐姐放心,都没事。只是你这样子,让筝儿看了好生担心。”

听她们如此说,我总算放下心来,孩子,我到底还是在乎的。

忻茗拉着我的手,眼睛红红的:“怎就和你七哥一道病了呢?”

她的话让我一惊,忙接口:“我七哥……忻儿可曾见到他了?”

她摇头,一脸的黯然之色:“没有呢,洛丞相说他一直不舒服,连着他妹妹大婚都不曾出来,听说是在憬园养病。哎,忻儿也是很担忧,本想派个太医过洛府去瞧瞧,偏洛丞相又说不打紧,休息几日便好。”

一番话,把我刚刚燃起的些许希望又尽数打破了。

连着他的死讯都要瞒着,洛棋啊,你也是怕我反将你一军么?

若我现在把我的身份道出,我担了欺君的罪名,洛棋也逃脱不了,除掉他确实易如反掌。可是……我偏偏有了孩子啊!稚子无辜,我该如何是好?

少爷,你可会……怪我,怪我此刻不能为你报仇?

紧紧地要紧牙关,仇恨啊,从此生在我心里,便会延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