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女金融师的次贷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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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他说他无力偿还我的爱情(2)

我疾步走回魏宅,走回我的房间。我对自己说:温妮,从现在起,你真的只身一人了。

房间里的枕头、被子皆是备妥的,所以我并没有把我从北京带来的那一套拎出箱子,不,确切地说,是从美国带来的,是肖言的那一套。刚刚肖言在时,我还萌生过一个念头,想把我的箱子打开,给他看看,他一直担心的他那套会沦为美国难民救济品的枕头、被子,其实就妥放在我的箱子中。不过,我终究打消了这念头,因为我那该死的自尊心,因为我终究是不甘让肖言确知,我是这般该死的在乎他。

我才换妥了身正式些的衣裤,魏老板就回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我知道他仅仅三十余岁,不过看上去,他甚至更年轻一些。他自小随家人移民美国,中文并不灵光。平心而论,对这种中文说不灵光的某籍华人,我并不欣赏。他面色白皙,五官精细,身穿粉色衬衫和白色尖头皮鞋,颇为矫揉造作。好在言行间,却颇潇洒。他是自年纪轻轻,事业上就平步青云,如今已是独当一面。早在我尚未回国,他以电话面试我之前,我就已做足了有关于他的功课。还是那句老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他出色的相貌,出色的气度,却真是我事先并未想到的。

魏老板自香港至上海,并看不出风尘仆仆,毕竟这种有钱人,是吃不到车马劳顿的苦头的。他亲自倒了两杯洋酒,又加了冰块,给了我一杯。我小口地抿咽,仍觉得刺喉极了。我对洋酒并不热爱,而且连一知半解都不具备,所以,我忘记了魏老板告诉我的它的名字。

我们还未正式开始对话,我的手机就响了。是肖言打来的。魏老板让我随意,我走回房间接听。肖言说:“小熊,再嘱咐你一句,少喝男人给你倒的酒。”我忍俊不禁,说:“遵命。”而我真的遵命了,男人魏老板给我倒的那杯洋酒,我再也没碰。

魏老板十分随和,也许是因为他的年轻,眼神中甚至还时不时闪出一种童趣的光芒,不过,他也同样十分张扬,而这同样归咎于他成功得太年轻。我和他的对话大致持续了一个小时,一半关于专业,一半无关专业。我看得出,我是令他满意的。招聘应聘无非是买卖东西一般,首当其冲的叫做“性价比”,我知道我不是最好的,也不是要钱要得最少的,但我想,我的“性价比”,应该是出类拔萃的了。

末了,魏老板还问出一句让我如坐针毡的话来:“你为什么不留在美国工作呢?”我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不过马上,我又莫名其妙地说出了真相:“因为一点私人原因。”而还没等我说罢,魏老板就笑着抢了我的话:“哦,隐私不必说的。”但,我继续莫名其妙着。我抢着说:“我是为了男朋友而回国的。”这下,魏老板竟像朋友般笑了笑:“你男朋友真有福气。”

其实,说是“莫名其妙”,不如说是先见之明。后来,我认识的一个丁姓女人对我说过:“你傻不傻啊?为什么一开始就让老板知道你有个爱得死心塌地的男朋友?”而我对丁姓女人敷衍地干笑了几下,就让这谈话不了了之。这是后话。

至于晚饭,我并没有与魏老板共用。他换了件灰色绣有白色大花的衬衫,就香喷喷地出门了。我的面试已结束,所以他忘了他说过要与我一起吃晚饭的事了。我乐得清净,自己下楼买了个面包,就着白开水吃下。

夜深时,我站在房间的玻璃窗前,那上面映着我清秀的面容。窗外和世人想象中的上海一般,灯红酒绿。我不爱喧嚣,不爱只身一人,更不爱做作的伪装,然而为了肖言,我做着这一切。我是心甘情愿的,我要在他的近处守望着他,不着痕迹地让他与我相爱。从今天起。

我没有等来肖言的电话,虽然,我不想承认我是在“等”。手机响起时,我扑上去,腰撞上了柜子,撞出瘀青一片。电话是程玄打来的,问我是否一切顺利。我说顺利极了,吃得好,住得好,不必挂念。程玄抱怨:“你总是跟我说不必挂念,然后就没了音讯。”我郑重其事道:“这次不会的。”因为我懂得了,得不到音讯,是件多么让人忐忑的事。

我也没有打电话给肖言,因为我蓦然记起了肖言第一次给我打来电话时,对我说的那三个字:我该死。他为什么这么说?我没有把握。我想:当我在承受不了最坏的结果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那结果浮出水面。

那一夜,我睡得恍惚至极。

我时不时听到大门的开关,魏老板,约翰,也许还有其他人,像是频繁地出出入入。这是繁忙的上海,繁忙的上海的夜。我躺在不属于我的房间中,躺在不属于我的床上,瑟缩成团。恍惚中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场婚礼,新郎和新娘我都不认识,人人盛装,唯独我,光着脚,找不到我的鞋子。我醒来,一身的冷汗,发现天已经微微泛白了。

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在上海是数一数二的楼盘。电梯中,男人们的皮鞋一尘不染,女人们的香混合成一股摧残着我的嗅觉。我直了直腰,因为我生怕来不及见到公司的大门,会先溺死于这凉森森的电梯门内。

负责人事的丽莉小姐,面孔和她的声音一样娇嫩,其上有星星点点却无伤大雅的雀斑。她细眉细眼,符合了我想象中江浙女子的特点。她的头发顺如雨丝,同我从前如出一辙,而现在,我已烫了一头大波浪。这样多好,不用和她在发式上针尖对麦芒。

魏老板和约翰自然还在家酣睡,他们的工作时间往往是中午至午夜。丽莉小姐在核查了我带来的资料,又跟我在会议室中商妥工约细节后,就正式把我介绍给了其他同事。哦,介绍之前,她还对我说了一句:“以后在公司要穿裙子哦,老板规定的。”

所有同事都很年轻,至少,大家看上去都很年轻。我有了一个煞有介事的称谓:分析师。并且,由于这家基金公司大展拳脚的市场是美国的股市,所以,我的称谓前就有了一个更耐人寻味的前缀:美国股票分析师。

魏老板事先安排给我的前辈是个戴金边眼镜的斯文男人,他是台湾和美国的混血,有一个很长的姓和一个很拗口的名,所以大家都用中文叫他,小沃。

小沃前辈炯炯有神的目光总是透过镜片粘在电脑屏幕上的,于是他教导我这个晚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新闻。我言听计从,整个上午,我的目光也粘在了屏幕上。

魏老板果然在午餐时间后才露面。他的裤子和衬衫又都花哨极了,像娱乐圈中的人。他在把我唤入办公室谈了谈,分了些具体的分析板块给我后,又大肆吹嘘了一下公司的以前和可预见的以后,用以激励我这个初生牛犊的积极性。我觉得我之所以说他是“吹嘘”,完全是拜他的花衬衫所赐。其实,说老板花枝招展也并不为过,但我就是会没来由地想到八个字: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我在上海的第一个工作日平平淡淡地过去了,无功,也无过。

7点钟,我第一个下班。我看着同事们还在孜孜不倦,就想象到了今后的暗无天日。我跟魏老板告辞,说我今天要早走一点,因为我要去租房子,晚了,中介就下班了。魏老板爽快地应允了,并说:“不必着急,在我那里多住些时日也无妨。”出了公司,我纳闷了:公司明文说是6点下班,为什么我7点告辞却还有如早退一般惭愧?

我跑了不多不少七家中介,前三家,我进门就问:“这附近有没有一个月一千块以下的?”这其中,有两家眼睛眨都不眨,直接说没有。还有一家说:“有,和三男四女合租一套四室两厅。”我心想:这也太热闹了吧?后来的四家,我把一千块提高到了一千两百块,而这让我咬牙切齿提高的两百块,也并没有恩赐给我太大的余地,除了家具一件都没有的,除了天花板发霉,蜘蛛结网的,再除了要和雄性合租的,我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去处。

而真正令我瞠目结舌的还在后面:那个我唯一一个去处的房东听说我是自芝加哥留学归来后,对我说道:“我未婚夫也在芝加哥,他叫则渊。你认识吗?”我脱口而出:“则渊?”房东微微惊诧:“你认识?”我娓娓说道:“我和他同校,他是我的学长。”我心中纠结:面前这个女人,是我怜惜的女人茉莉挚爱的男人则渊的未婚妻。她高挑却温婉,颈项上的项链饰坠璀璨夺目,那颗大石头有个诱人的名字,叫钻石。她与则渊一般气质,与小巧的茉莉截然不同。茉莉喜戴花里胡哨的饰品,塑料,金属,或伪水晶。

她大我两岁,有一个动人的名字,叫丁澜。她不仅仅是我的房东,还会是我的室友。她将她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租了一间给我,另一间,她自己住。

丁澜并没有多问我有关则渊的事,我想:倘换成了茉莉,她定是会刨根问底的。人人都不尽相同,各人有各人的长短,只是须等到与你气味相投的那个人罢了。

丁澜说我随时可以搬入,我跟她约定了明天晚上八点。

回魏宅的路上,天忽然下了雨。

我在路边的商店里避雨,把玩了好一会儿手机,还是给肖言拨了一通电话。不过,他没接。雨变小时,茉莉倒打来了电话。她问我上海之行是否令我满意,我告诉她工作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住处也已找妥。她又问及肖言,我只说:“他已经开始上班,忙忙碌碌。”我问起茉莉的近况,她叹气:“没什么大好大坏。”我又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你和晓迪如何了?”茉莉也并不迂回,她说:“朋友而已。”我隐瞒了丁澜一事,有时,多一事真的不如少一事。我心中惋惜:也许,晓迪能接替的,就仅仅是我的位子而已。我让茉莉替我向大家问好,我千真万确地想念他们,想念那座叫做芝加哥的城市。

我回到魏宅时,魏老板和约翰都还没有下班。不知道是凌晨几时,我才隐隐听到大门开关的声音。

我又睡得恍惚。我的手机就放在手边,不过肖言始终没有回电话给我。我的心中像有小虫在啃噬,有一点痛,又有一点痒。清晨时,我又做了梦,梦里我手足无措,梦醒时却忘了情节。看看手机,依旧没有音讯。我突然憎恨肖言,觉得他铁石心肠,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上。

我睡不着,索性起床去了公司。时间还太早,我吃了闭门羹。丽莉小姐今天才会给我公司大门的电子钥匙。

我正想离开,却见魏老板开门走了出来。如果说他的穿着像娱乐圈中的人,那么他此时的神色就像刚刚连续拍了几十小时的戏,倦怠极了。他见了我,又惊又喜:“你这么早就来上班?”我用了同样的句式:“你这么晚才下班?”魏老板挠了挠头:“守江山并不容易啊。”我只点点头。其实,我几乎脱口而出:“嗯,继续努力。”但一细想,这话好像并不应出自我这名新下属之口。魏老板眼睛一亮:“去陪我吃早餐吧。”而我用眼睛看着地:“不了,我吃过了。”

这不是个简单的男人。他有他成功的必然,隐藏在光环下的坚韧和拼搏,同时,他也必然沾染着有钱男人的通病。我对已功成名就的男人没有嗜好,不爱其挥金如土,更不爱其身边莺莺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