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包包里一阵翻找后,莎拉掏出笔记本,想着或许该列张清单,看看有哪些东西她可以自己带来,不用麻烦伊娃准备,比方她喜欢的零嘴、健怡可乐。莎拉又翻开了另一页。
你仰躺着睡觉,她写下。每次见到你,你仿佛都有新的模样,但我不管到哪里都能轻易地认出你来。莎拉边写边想到伊娃那个塞满了信件、图画和照片的蓝色盒子,那些收藏将被用来做成宝宝的成长纪录。不要紧,只要她有心,她也可以自己为安制作一本宝宝日志。
莎拉忍不住跑进安的房间。
安微微地打鼾,脸庞有些湿润。莎拉靠得更近些地端详着安,内心突然剧烈刺痛,像被锐利的电线扭绞一般。她的手指滑向宝宝,宝宝的手指也正舒张开来迎向她,蓦地,莎拉抽回手。
她母亲说过的那些未婚生子的女孩们的故事瞬间涌上心头。在艾比最后告诉她的那个故事里,女孩犯了在生产后去看望宝宝的错误。她看到那个天生残废的宝宝,而修女们告诉她这是上帝对她和宝宝的惩罚。那女孩永远无法忘怀那一眼的景象,而她的宝宝将一辈子带着残缺而活。
"怎么竟会有人这么说呢?"艾比忍不住质疑,"这句话真是太残酷了!"
莎拉俯身望着安。完美。她的宝宝是个完美无瑕的宝贝。而她在这里,在这栋宽敞、安静的房子陪伴着宝宝,她感觉好快乐。
安的身上盖着纯白色、印着黄色小兔子的薄毯,莎拉把毯子拉好。她从怀孕期间便熟悉安的一切。安喜欢蜷缩在她腹部左侧,每回一喝汽水,安就会打嗝。而现在,每待在安的身边多一分钟,她就对安多一分了解。莎拉把脸贴近安的脸庞,低声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她可以感觉到安的回应。"你喜欢这样,是不是?"她说。
她把手放在宝宝光裸的胖胖小腿上,眼神飘向伊娃挂在墙上的芝麻街月历,一只大鸟挥舞着翅膀。几天后的空格中画了红色的叉叉,表示和小儿科医生约诊。满月的那一天则标了大大的惊叹号。月历下方有下两个月的迷你月历。下个月是八月。跟着是九月。莎拉把视线移开。九月,然后就要开学了。
安开始哭闹,莎拉弯下身把她抱起来,一只手温柔地扶着宝宝的头部,安又咬起莎拉上衣的边缘。
"嗨。"手中拿着奶瓶的伊娃突然出现在门边,身上穿着莎拉以前没看过的蓝色洋装,脚上套了双蓝色凉鞋。潮湿的头发用黑色天鹅绒发带固定在后方。可以感觉到她梳洗后的皮肤反射出无比活力。"你们两个在忙些什么啊?"伊娃靠过来碰碰安的手指头,"莎拉,谢谢你帮忙,让我可以偷空洗个澡。"
"这没什么。"
"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有那么一瞬间,莎拉无法确定伊娃这句话到底是对她,还是对安说的。
尽管不太能明确厘清自己现在的身份,莎拉依旧每天都往乔治和伊娃家跑。伊娃看到莎拉似乎都挺高兴的,而莎拉也尽量让自己能帮上忙。伊娃和乔治请了一个清洁妇,即便如此,总还是有成堆待收拾的衣服,莎拉自告奋勇地帮忙。"你真的好能干!"伊娃赞叹着。莎拉得承认她自己也颇为惊讶,因为艾比总说她什么家事都做不好。在家时,有几次她试着煮晚餐,不是把鱼烤焦了,就是把蔬菜煮烂了,她在这里做的晚餐却美味极了,每个人都想再来一份。她自己的房间总是乱七八糟,在这里时,她却希望每样东西都井然有序。她可以在伊娃淋浴或换装的短短时间中,把屋里整理得整整齐齐。而最重要、也最不可思议的是,只要看着宝宝,莎拉就知道安需要什么,就像是地底涌出的秘密泉水一般自然浮现。"她饿了。"当伊娃正着手检查宝宝的尿布时,莎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