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个可人,怎会粗鄙不堪?若溪越发的肯定心里的想法,不由得对这个小姑子刮目相看起来。
“月底宫里就要甄选,四妹妹可是要见圣颜了。”若溪一边捻线一边笑着轻语道,眼睛瞟了她一眼。
却见她眼底一暗,随即低垂下眼帘,似乎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若溪习惯了她的沉默不语,原就没想要听见她的回应。
谁知她却破天荒地回道:“嫂子有所不知,这甄选入宫想要见到真佛要先经过三审,第四审见到的还不一定是皇上。前三审都是得脸的太监和嬷嬷把关,听说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会放过。让那些奴才用尺子量,还要探其秘,闻其味,察其肤,真真是受辱!”
若溪闻言一怔,没想到她能跟自己说这么多,看来是心里憋屈坏了。听这话她是对甄选入宫很排斥,闻语气却是个孤傲清高之人,哪里有往日怪癖不明白的模样?
“咱们这样的人家要往宫里送人,前三关应该不难过。况且宫里有德妃娘娘帮衬,四妹妹若是入了选不愁没人提携,见圣颜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情。”若溪放下手中的线,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她听了眉头紧拧,迟疑了半晌才抬起头,瞧着若溪回道:“二嫂也认为这是天大的荣耀?”
“府中已经出了一位娘娘,若是再有一位岂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岂是‘荣耀’二字能形容的?况且能进宫侍候皇上,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事?四妹妹只需放宽心等着就好,府里自然有人帮着周旋打点。依我看妹妹富贵的日子近了,你稍安勿躁!”若溪甜甜的笑着,别有深意的盯着她。
却见她听见这番话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大姐姐去了宫里七载,从此我一面都不得见,可见那皇宫是个最华丽不过的大牢笼!父亲不过妻妾几个还每每不得安生,后宫佳丽三千该是如何情形?我一无姿色二无才情三无七窍玲珑心,不敢奢望像大姐姐那般封妃光耀门楣,只求平淡一生即可!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对于我来说就是死路一条。”说到此处她转红了眼圈,“几年隐忍装愚却终究抵不过世俗命运,可见人是争不过命的!我心里觉得二嫂不同,才每每亲近今日还说出套心窝子的话。可不想你竟与旁人一般俗气,算我看错了人!”说罢撂下手中的活计扭身就要走。
“噗嗤!”若溪竟笑起来,“难怪是兄妹,就连这闷骚倔强不容人说话的脾气都一模一样!”
她听了脚步一滞,抬眼瞧着若溪打趣促狭的目光紧皱的眉头方有些舒展。她复坐下,喝了一口茶让心情平静下来。自打听见要送她进宫的消息,她便吃睡不宁。方才又听见若溪说什么家里会打点这事保管成的话,心里就失了方寸,憋在心里的话这才一股脑全部说出来。
晚瑕就知道自个这个二嫂不是一般人物,进门三个月就把上上下下都收服了。临风居的梁姨娘不敢跳腾,脾气古怪自闭的侄儿越来越开朗,菲虹自是不用说,就连那个总是板着脸冷冰冰的二哥都转了性。太太对二嫂很喜欢,祖母嘴上不说可心里也很满意。如此八面玲珑却不逞能好出头,不惹人讨厌,实在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晚瑕总觉得二嫂身上有种想要让人忍不住亲近的劲,几次接触下来越发的喜欢若溪恬静淡定的性子,慢慢就卸下了心中的防备。方才不过是几句话,就被若溪刺激的破了功,她这才算是真正见识到自个二嫂的厉害。
不过既然伪装被人窥破,她就没有必要在明白人面前再装糊涂。她迟疑了一下说道:“二嫂是个真正有福气的人,二哥虽待旁人像块冰,可偏生到了你这里便化成水。”
她往临风居的次数多了,偶见宜宣回来,不消说什么做什么,单是他看着若溪的眼神便让人明了。
“其实我没想过要有二嫂这样的好命,只求有那么一丁点的自主。嫁到普通人家相夫教子,若是夫君不喜,便学着三婶母的样子吃斋念佛落个清净也好。”
小小年纪竟如此悲观,若溪听了不由得皱眉,不过她却能理解晚瑕的心情。曾几何时,她身为庶女也是这般的举步维艰,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压抑。
若溪拍拍她的手,淡淡的笑着说道:“一切都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糟糕,心情好了好事才能找上门。你觉得家里会把一个脾气古怪,品味极差的庶女送进宫吗?到时候不能帮衬德妃娘娘不说,弄不好还会连累娘娘,惹怒龙颜可不是小事!放心,只要赵姨娘在太太跟前央求几句,这事便铁定成不了了。”
“央求什么?不要把我送进宫去?”她听了一怔。
“错!是想办法在甄选之前让你进宫见德妃娘娘,最好是‘巧遇’皇上。”若溪讳莫如深的笑了,“你的聪慧哪里去了?可见旁观者清!”
她听了眼睛一亮,雀跃的拉住若溪的手,“二嫂果然心比比干多一窍!难怪二哥对二嫂宠得不得了,连我都忍不住爱上你了。”她竟破天荒的打趣起来,看来是在若溪面前彻底的坦露真性情。
“一个大姑娘家什么都敢说!”宜宣背着手打外面进来,倒把二人吓了一跳。
晚瑕忙站起来,给他见礼又告退,然后慌忙就走了。
“你就不能和和气气的说话,瞧把四妹妹吓得。”若溪见状瞪了他一眼,“刚刚才露出点笑模样,见了你立即僵在脸上,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好在她识相,知道我回来了便不霸着你。说来也奇怪,她见了谁都是呆呆的,唯独跟你倒能说上几句心里话。让我瞧瞧,是不是你身上有什么迷香啊、拍花之类迷人心智的东西。”宜宣笑着猴过来,动手动脚的在她身上翻扯起来。
“别闹!”若溪轻斥起来,被摸到敏感的地方忍不住躲闪面泛桃花,“人家有正经事跟你说呢。”
“怎么?你小日子来了?”他赶忙问着。
“脑子里整日都想什么呢?”她娇嗔地剜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