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在绿岛掀起了轩然大波,街头巷尾到处有人在谈论,流言蜚语也像瘟疫一样在人群里传播着。
报警的是一个住在五楼的叫王德的男人。当时大约是九点一刻,他喝多了回来,带着几分醉意向上攀楼梯。爬到三楼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当时,脑子里还没意识到有凶杀案发生,他迷迷糊糊地向上爬着,刚拐过梯口,就见四楼右单元的那家房门大开,一只血淋淋的大手伸在外面。
王德先是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上前两步,才看清那里果真躺了个人,身上血迹斑斑。登时,胃里涌出一股酸水,他哇地一下吐了出来。楼梯、墙壁紧跟着旋转,他哆嗦着向上攀着,好容易上到五楼时,他又吐了两次,直到打开自家房门,打110报了警,王德的情绪才有些稳定。
警车很快赶到,公安局刑警大队张仁宗大队长带人迅速勘查了现场。当他看见死者的面容时,心中一动,尽管这人的脸上沾满了血迹,但他还是隐隐觉着熟悉,他曾经见过这个人。
张仁宗找到了报案人王德,见他脸色蜡黄,衣服上还沾着不少呕吐出来的秽物。
他问王德,认识这间公寓的房主吗?是不是躺在地上的这个人?王德摇摇头,说房主要比这个人年轻,名叫程方,在天丽女子健美中心任经理。听到这话,张仁宗记忆的阀门被打开了——不错,他正是在程方的办公室里见过死者,当时他和黑哥在一起。
张仁宗凝了凝神,又询问王德,程方平常都跟些什么人来往。期间,警员小邢过来报告,死者已被证实是在十二分钟前死亡的。
“这么说,报案时死者极可能还有呼吸,凶手可能刚刚离去没多久。”张仁宗沉思片刻,又让王德仔细回忆一下,他回西山小区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离去。
王德想了想,一拍脑袋,“我记得了!有个穿黑色大衣、戴白口罩的人走了出去,看那样子,十有八九是个女人。”
女人?张仁宗眼睛一亮,“她手里拿什么东西没有?”
王德摇摇头,“记不清了,不过走路很快!”
张仁宗记下这一情况后,又对王德说:“谢谢你及时报警并提供线索,可能过几天,还需要你去公安局指认疑犯。”
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勘查现场,屋内是一副典型的谋杀场景,椅子翻倒在地,此时,技术科的警员已用特制的薄膜,将门上的指纹取下,脚印也拓了下来。
死者的伤口在后脑勺,是被三角形尖硬的物器撞击所伤。技术科的警员很快找到了伤者致死的原因,可能是被人向后推倒,后脑勺碰在大理石茶几的右角所致,那上边隐约有血迹。
张仁宗又联想到那个离去的黑衣女人——很可能是两人之间发生争执,因而推搡起来,死者不提防脚下一滑,向后跌倒,后脑勺便碰在了大理石茶几角上。那女人也许并无意害他,只是见他受了伤,便惊慌地离开,出公寓时却又恰好被王德撞见,而死者在受伤后并没马上断气,当时向门口爬,是想向邻居求救,可是没等爬出门口,就因失血过多而昏迷,只有一只右手伸出了门外……
想到这儿,张仁宗问小邢,房间里发没发现女人的脚印,小邢说照脚印的尺寸看,不像有女人来过,因为房间清晰的脚印显示,都是些男式鞋底印下的。除非有女人穿了男式鞋子进来。张仁宗听到这儿就犯了思量,难道凶手会是两个人?王德只看见了其中一个女的,另一个男的当时还隐匿在周围?
“住这个楼的人,有没有谁知道房主程方去了哪里?”
小邢道:“住一楼的有人看见他开车出去了,时间大约在六点左右。”
“留下两个人来处理现场,尸体可以抬走了。”张仁宗摆摆手,便有两名警员抬过一副担架,将死者抬了下去,门口只留下个用粉笔画的一个轮廓。
空气里充溢着化学药水味儿,小邢问张仁宗:“队长,你看这宗案子像过失杀人吗?”
张仁宗道:“十有八九吧!”他们一前一后走下楼去,楼道口已挤满围观的人,一名警员迎上来报告:“报告队长,房主程方已经找到了。”
在底楼,程方正揭开白布单看着死者,张仁宗瞧着他戴银边眼镜的儒雅样子,一时间很难把他跟凶手联系在一起,难道说,他和那个黑衣女人会有什么勾搭?不对,那样子他们就不会在这里下手了。
审讯室时,白炽灯发出刺眼的光线,张仁宗摊开文件夹,小邢拿笔记录。
“程经理,你跟死者胡强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们杨总的丈夫。”
“那他为什么会住在你那儿?”
“这话说起来长了!”程方便把胡强跟杨天丽的婚姻状况陈述一番,当他说到初八上午,胡强找到天丽公司要跟杨天丽分产业时,张仁宗心说有戏了!
“后来,是我跟胡强讲,他没有参与天丽公司的经营,也就无权分得财产,他才愤愤离去。谁知第二天,他又伙同前卫俱乐部的吴宏伟一起找上门来。”
张仁宗听他提到前卫俱乐部,眉毛一扬问:“那个黑哥跟胡强什么关系?”
“好像是吴先生在杨总的老家安徽找着了胡强,所以前卫俱乐部的老总李卫汉才怂恿他来绿岛,找杨总的麻烦。”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张仁宗继续问:“这件事后来怎么解决的?”
“杨总当然不会答应那些无理的条件,吴宏伟在临走时便扬言要在晚报上宣扬此事。”
“那么,这胡强又怎么会到了你家里?”
“是这样,昨天下午五点左右,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愿意跟我们讲和。”
“讲和?”
“就是我们杨总提出的条件,如果胡强肯让步的话,杨总会给他一笔钱,条件是他要跟杨总离婚,并保证不再来绿岛纠缠。”
“你就去见他了?”
“对,我们约在百货商场碰了头,之后便一起回了我的寓所。”
“为什么要去你那里,而不是住在旅馆?”
“因为我害怕他背叛了吴宏伟后,会遭到报复。黑哥的背景很复杂的。”
张仁宗点点头,“那胡强离开前卫俱乐部时,有没有被人发觉?”
“据他说没有,但为了小心起见,我还是让他住进我的公寓。”
“你认为黑哥他们有杀胡强的动机吗?”
“照常理推测,他们即使寻找到他,顶多也就是打骂一顿,犯不上要他的命。因为胡强活着对他们更有用。”
“这段时间你又在哪里呢?”
“六点到九点之间,我在一个朋友家吃饭。”
“你朋友叫什么?电话号码是多少?”程方便把崔苗苗的家址与电话说了出来。
张仁宗接着问:“之后你去了哪里?”
“我九点钟往回赶,路经公司时,又上去看了看。”
“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上去?你看到了什么?”
“我见到杨总房间里的灯未关,便想跟她谈谈胡强的事。”
“具体内容?”
“没谈成。我敲了下门,因为没开门,便又下去了。”
“你一共敲了几次门?”
“就敲了一次,我想她可能是已经睡了。”程方忽然间撒了个谎,他敏感意识到,在凶手没有找到之前,每个人都可能是嫌疑人。
“你们杨总有开灯睡觉的习惯吗?”
“我不清楚,这两天她很疲倦,就是为了她丈夫的事。所以忘了关灯也可能。”
“程经理,你敢肯定杨天丽当时在屋里?”
程方迟疑着,他突然想到,他去公司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杨天丽的车,当时没在意,但现在想起来,却觉着全身一寒。难道她真的去了作案现场?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我肯定她在屋里。”
张仁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问下去:“之后呢,你从公司出来顶多用10分钟。”
“出来后我就向寓所赶,没想到在西关花坛那地方,被一辆卡车撞了。”
“噢?”张仁宗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觉着这事未免太蹊跷了些。
“当时我由东向西,卡车由北向南斜插过来,幸好我刹车快,才躲了过去。”
“看清车牌号了吗?”
“没有,卡车当时就开走了,我认为这起车祸是人为事件。”接着,程方就把当天上午黑哥警告他的话说了,还特别提起巴蕾被撞的事。
又复杂了!张仁宗慢慢合上了询问笔录,“程经理,我想咱们应该去看一下出事现场,还有,”他看着程方说,“可以把你的手机暂交给我们保管吗?今晚你不方便回去住,我们可以给你找个地方休息。”
命案在绿岛掀起了轩然大波,街头巷尾到处有人在谈论,流言蜚语也像瘟疫一样在人群里传播着。
与此同时,侦查工作也如火如荼地展开。一大早,杨天丽就带来了天丽公司的法律顾问郭武。跟张仁宗见面后,郭律师代杨天丽发问:“你好张队长,请问程方程经理是犯罪嫌疑人吗?”
“不是,程经理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在案发时不在现场,现在已洗清了嫌疑。”
“那他为什么还遭到了拘禁?”
张仁宗笑了笑说:“我们没有权力这么做,只不过事先征得程经理同意,才在我们的招待所里住了一夜,当然,这也是为了配合侦查工作的开展。”说到此,他朝杨天丽点点头,“杨总,听程经理说,死者胡强是你的丈夫,那么他的身后事当然也是由你来操办了?”
杨天丽没想到他一见面就会提这事儿,想了想,说道:“可以!”
“那么,我们另外还有几个问题想问杨总。你这两天跟胡强总共见了几次面?”
“一次。”
“在哪里?”
“就在天丽公司,时间是正月初八上午九点二十分。”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这是七年来我们第一次碰面。”
“你们离婚了?”
“没有,但我心里边早就断了。”
“听程经理说,胡强这次来绿岛的动机不纯,是想着分天丽公司的产业?”
“他是这么想的,他做事向来不择手段。”
“杨总当然会拒绝这些无理要求,对吧?那么,当时你对你丈夫抱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感情?我恨不得让他死!”
郭律师突然插口道:“张队长,你这样提问是不是在故意诱导杨总?”
“好,我们换个话题。”张仁宗丝毫不以为忤,又问,“杨总,初九晚上九点至九点半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我很累,早早就歇下了。”
“可程经理说,九点一刻他途经贵公司时,看你房间的灯还亮着。”
“我睡前忘了关灯,这很正常。”
“你经常开灯睡觉吗?”
“不,偶尔太累了,才可能忘。”
“你怎么知道昨晚忘了关灯?”
“今天早上,我醒来后才知道亮了一宿。”
听了她这话,张仁宗点点头,这一点杨天丽倒没有撒谎。昨晚十点多,他带警员去勘查程方遭遇车祸的现场时,特意路经天丽公司,当时那灯还亮着。这也是他追着这个细节不放的原因,如果杨天丽在这件小事上撒谎的话,显然就有大问题。
“那你知不知道,程经理曾经上去找过你?”
杨天丽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上去过。”
“他敲过门,但没有人去应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