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得太死了，你想，连灯也忘了关，何况是敲门声。再说我的卧室是在里间。”
“原来是这样。”张仁宗垂下头去，“可有个住在西山小区的目击者说，九点二十左右，他曾经看见过一个穿黑色大衣的女人在公寓附近走动。”
郭律师抢先说话：“那个女人什么打扮，身高多少？请队长说详细一点。”
“她除了穿黑色大衣外，还戴了个白色口罩，个子约有一米六五。”
“穿黑色大衣，还戴了口罩，也就是说，证人并没看到那女人的真面目，如果我们找三个个头差不多的女人，让她们都穿上黑色大衣、戴上口罩，他还能从中找出嫌疑人吗？”郭律师嘴角微露笑意，“张队长，我倒想问一下，天那么冷了，那个目击者当时在干什么？”
“他喝多了刚回家。”
郭律师又笑了：“所以我才觉着奇怪，张队长为什么会去相信一个酒鬼的眼睛。”
“可在作案现场发现了杨女士的指纹，这又怎么解释？”张仁宗看着杨天丽，目光猛地尖锐起来。
杨天丽依旧不接话，任由郭武代答：“张队长，你们是在哪里发现了杨总的指纹？”
“在外边的房门上，很清晰，一共有三个指纹。刚才在化验室里，我们对照过，跟杨总的完全吻合。”
“那么，也应该有脚印喽？”
“这倒没有。”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很容易解释了。杨总跟程经理的私交不错，去他寓所坐坐应该是常有的事，所以那三个指纹很可能是以前留下的。至于为什么没有脚印，这再正常不过，地板是需要经常拖抹的，所以杨总以前的脚印就不会留下来。既然杨总在案发时并没进屋，她又如何去作案呢？”郭武说到这儿，又笑着补充：“张队长，我们可以这样设想，大冬天的谁出门不戴手套呢？特别是女士们，就更注意保护她们的手了。但杨总却在门上留下指纹，显然，这指纹不是在近段时间印上去的。”
案件全面展开调查。上午八点刑警大队的小邢同一名警员来到前卫俱乐部了解情况。
“杜小姐，请问你与贵公司的吴宏伟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五点，下了班后是他送我回公寓的。”
“那么吴宏伟告诉过你，他当晚要去出差吗？”
“说起过，好像这趟出去纯粹为了私事，不是因公出差。”
“你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吗？”
“他没有细说。但他嘱咐我不用跟他联系，有事他自会打电话回来。”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绿岛？”
“说了，最多一星期。”
“以前他外出，经常会这样神秘吗？或者，托词模棱两可？”
“有过一次，去年他说去南方谈生意，其实是在安徽找人。”说到这儿，她又补充说，“我和他交往的时间并不长，有些事也不一定了解。”
“胡强这个人你见过吗？”
“在总经理室见过一次，听说他是天丽公司杨总的丈夫。”
“吴宏伟跟胡强的关系怎么样？”
“我只知道胡强是他从安徽找来的，其他的事一无所知。再说，那位胡先生不过才来了两天。”
“杜小姐，你现在帮我们联系一下吴宏伟，好吗？”
杜丽娜点点头，拨打黑哥的手机，听到的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杜小姐，最近吴宏伟的行为反常吗？”
杜丽娜忧心仲仲地问：“你觉着他跟胡强的死有牵连？”
“他要是不走的话，我们找他只是了解情况，这一躲就……”
杜丽娜听后，垂下头去。其实，她前面的回答有很大的造假成分。昨天下晚班后她和吴宏伟根本就不在一起，她知道黑哥离开绿岛，是因为昨晚十点他在自己的手机上留了言，只说外出几天办点私事。今天早上，她找李卫汉去问究竟，才知道胡强已死，上述的话多是李卫汉帮她编造的，为的是统一口径。
当时她就有所怀疑，难道会是黑哥杀了胡强？不至于吧？又没深仇大恨，何况那人还有利用价值。杜丽娜对黑哥这个时候出走也很不理解，除非真的有证据落入警方手里，他才不得不逃，而这么做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黑哥这么聪明的人，怎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因为事出突然，刑警队的人又来得快，她没有时间找李卫汉问明详情，当听说胡强是死在程方的公寓后，便越发觉着事情复杂。她想是不是应该再去找程方谈谈，内情可能会知道得更多些。
李卫汉同样接受了调查。
“李总，吴宏伟在绿岛的名声并不怎么好，你是出于什么想法，让他进贵公司任要职的？”
“我们俱乐部起用吴宏伟，主要是因为去年九月期间，他在我们举办的高尔夫球和射箭比赛中夺得了冠军，所以就聘请过来做了教练。另外嘛，我们这些娱乐场地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有他这样的人来镇着，生意可能要好做些。”
“这么说，吴宏伟的底儿你是摸得一清二楚了。那么，去安徽找胡强是谁的主意？”
“他的，这件事全部由他一手操办。”
“他让胡强来绿岛的目的你总该知道吧？”
“这个……是想让胡强来找杨天丽的麻烦，他们虽是夫妻，但关系并不怎么好！”
“他为什么这么做，是您的意思吗？”
“不错，前卫俱乐部和天丽公司从前是在生意上有过摩擦，但这属于商业竞争，很正常的。可自黑哥……原谅我称呼他外号……自从他来到公司后，却认为应该对杨天丽采取非常手段，也是我一时冲动，便任由他放手去做了。”
“你知不知道这其实是不正当竞争？”
“对，事后我也很后悔，可已有些骑虎难下了。你们知道，杀手黑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他所说的非常手段你知道是什么含义吗？我可以给你提个醒儿，去年选美大赛期间，6号选手巴蕾在决赛前夕被摩托车撞了，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他所说的非常手段？”
“可能吧！你们也有了解，杜丽娜小姐跟杀手黑的关系不一般，而当时巴蕾恰恰便是杜小姐的头号竞争对手。”
“那么，你知不知道就在‘2.13’案发的当晚，天丽公司的程方也被一辆卡车撞了？”
“是吗？这一点我不知情。我只知道，杜丽娜跟程方都是从一所大学出来的，私交不错，杀手黑出于嫉妒，用这种手段来实施报复也说不定。”
“好，还是说说胡强，吴宏伟跟他相处得怎样？”
“当然好不到哪儿去，就算当着我这个总经理的面儿，他也没少出口辱骂胡强。有件事可能更说明问题，他俩在去天丽公司时，胡强被打了，但杀手黑并没帮忙的意思，竟然扔下他一个人先走了。”
“这么说，如果他俩之间发生争执，吴宏伟肯定会朝胡强大打出手了，是吧？”
“很可能，杀手黑从来不让人顶撞他，何况胡强是个外地来的。”
“胡强什么时候离开俱乐部的，你事先知不知道？”
“不知道，因为这件事一直是由杀手黑经手办的，所以胡强的一举一动也是由他来掌握的。”
“杀手黑一直没跟你提起过胡强离开的事儿？”
“提过，是昨天下午四点，他跟我说胡强人不见了。”
“当时，他有什么反应？”
“他火气很大，骂骂咧咧地，还说找着了那家伙，定给他好看！”
“他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他打了几个电话，让他手下的弟兄四处找寻胡强的踪影。”
“有消息吗？”
“后来的事我便一概不知了，你知道，杀手黑在绿岛有一定的影响力，要找一个外地人还是能办到的。”
“你再见到杀手黑是什么时候？”
“从昨天下班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他不是对秘书说他出差去了吗？这样的事他怎么不跟你说一声？”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杜丽娜杜小姐转告了我，说是黑哥出去办点私事，具体去了哪里，什么时间能回来，我一点也不清楚。你知道，他这种人散漫惯了，是不愿太受拘束的。”
“那么，你觉着杀手黑跟胡强的死是不是会有直接关系？”
李卫汉听后笑了笑，“邢同志，这话我就不好说了。”
小邢点点头，“谢谢李总合作。”
“2.13”案件的重要嫌疑人明确指向了杨天丽和吴宏伟两个人，尤其是黑哥。
程方从刑警大队回到天丽公司后，总台的林萍告诉他，杜丽娜在他的办公室等他。程方听后一愣，她这个时候来会有什么事？自己现在一身晦气，别人躲都嫌来不及呢！这么想着，他的步子不由放轻了。
她正坐在他的位子上，看他的一本广告策划的书，上身穿件黑红相间的休闲服，料子是灯芯绒，两只袖子却系黑色的毛线织成，下身配条蓝色的喇叭式牛仔裤。几个月没见，她的发式也变了，不再卷曲，而是拉直后扎成了马尾辫，这身打扮让她显得愈发清纯亮丽。
见程方推门进来，她展颜一笑：“师兄回来了！”
那张脸不施粉黛，闪动着晶莹的光泽，长长的睫毛忽闪着，淡绿色的眼波飘出无声的喜悦。即使这样，她的容颜依然让人不敢正视，程方掩饰地一笑：“你怎么有空儿来我这儿？真是稀客！”
“不是我不想来，只怕来了，会不受欢迎。”杜丽娜深深地看了程方一眼。
程方说：“怎么会呢，好歹咱们也是朋友。”心下暗暗猜度她的来意，受李卫汉指使的？
“听说出事了。”她轻声说，“我便顺道过来看看。”
“我没什么，倒是那个吴宏伟叫人担心。”程方淡淡地道，“胡强是他从安徽找来的，他更脱不了干系。”
“他怎么能和你比呢！”杜丽娜重重垂下头去，几乎是自言自语，“他是浪荡惯的人，可师兄你不一样……”
程方见她如此神态，一时间也不知该怎样应答。
杜丽娜继续说：“师兄，我知道上一次在泰山时，你对我有所误会，你以为我不懂得尊重别人的感情，喜欢玩感情游戏。其实那天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的，可我没想到吴宏伟他也会找去，结果害得……当然，我也不该冒称小芳去骗你，可那只是闹着玩儿，我只想跟你开个玩笑，谁知你却当真了……”
“丽娜，过去的事儿就别再提了。”程方轻声说，“回不去了，有些东西丢了后，想找也找不回来！”
“你果然是这样想。”杜丽娜侧头看着程方，眼神已有些凄怆，“可能，我今天本就不该来吧！”
程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对于胡强的死，李卫汉和黑哥怎么看？”他换了个话题。
“不知道！”杜丽娜摇摇头，“吴宏伟昨晚就离开了绿岛。”
“什么，他走了？”程方皱了下眉头，“连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
“对，他不告而别。师兄，你是不是认为胡强是他杀的？”
“你比我了解他，更容易知道答案。”程方看着她说，“那个胡强离开他们，就是不想再做傻事，他跟我达成协议，同意跟杨总离婚，然后便会拿到一笔钱。谁想，这反而让他送了命……”
杜丽娜听了这话，嘴唇微颤，“师兄，听说案发时，你并没在家……”
“可你以为这样他们就会放过我？”程方冷笑了声，“你可能还不知道，昨晚九点多，我差点就被人开卡车撞死！”
“啊！”杜丽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幸好我躲得快，甩进了沟里，才捡了一条命。也怨我大意，那天下午，吴宏伟从天丽公司离开时，明明警告过我，让我骑车时小心些，只是没想到他下手会这么快。”程方气愤地说，“这不是典型的黑道手段是什么？还有去年巴蕾被撞的事……他玩这套真是玩惯了！”
这番愤愤言词说得杜丽娜垂下头，身子不停地哆嗦。
程方走近了她，“丽娜，那是个很危险的人物，跟他走得太近不会有好收场的。你可一定要把持住。”
“可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诫我？”杜丽娜苦笑着，“现在我跟他走得那么近，怎么能说断就断？”
“怎么做不到？他如今行凶在前，潜逃在后，警方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才不能下通缉令。我捉摸着，李卫汉跟这件事肯定也脱不了干系，所以从他嘴里应该能掏出东西来。”
他把手轻轻搭上杜丽娜的肩，“丽娜，这件事只有你能帮得上忙……”
杜丽娜并不答话，只是抬起眼来，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程方，这是在利用我吗？用你的肢体语言，轻抚一下，让女人的心软下来，让她心甘情愿为你做事？
当下内心一片凄凉，为什么我就不能寻到个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人？吴宏伟，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不去计较你的从前，可你为什么自甘堕落？程方，我同样也不知道该怎样评价你，为什么与女人交往时你一样把得失看得那么重？当然，你也算得上半个君子。今天一见面，你就拒绝了我，如果你奸猾的话，就会先虚与委蛇，然后再去求我办这件事。男人啊男人，哪一面才是你们真实的一面？
窗外，北风呼呼地吹着，虽然春节都过去十多天了，但严冬其实并未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