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三天里有十几个DJ来找我,希望转做公关。我终于明白梓潼想干什么了——加上这些,她组里女孩的数量就能超过公司组,按照规定,散房带房是按照组里每天上班人数制定的,人数越多,派的房越多,不光小费比别人多,还有更多机会接触散客。也就是自来客,如果客情做得好,他们极容易成为梓潼的客源。如果她个人业绩超过公司管理层业绩,她就可以完全控制营业决定。万一姑奶奶不高兴,带着客人和女孩一起跳槽,外面场子排队欢迎……最狠的是,到时候我们连值房的DJ都没有了。
我一个都没批,许放却大送人情,我去找他理论,被他一句话噎回来:“难道我这个总监连这个权力都没有?”
冷森对此也毫无办法,量贩糟糕的业绩,楼面经理习惯了拖沓和推诿,服务员因为薪水过低一直处于缺人状态,勉强留下来的习惯了索要小费,跟客人矛盾不断。他接了一个烂摊子。以往高高在上的时候,他听得到的是量贩业绩不好,却不看到下面掩盖的种种弊端,现在盛在一个盘子里端上来,把他忙得焦头烂额。一句话,他现在无暇他顾,我只能自求多福。
“活该。”谭谭喝着我的酒,嘴下也不留口德,“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自己愿意啊。”
她最近对倪琮好感激增,倪琮解决了池风的问题,还把她安排到倪家下属的企业工作,工资待遇比以前只高不低,加上空降的身份,那边上上下下都对她另眼相看。
她终于体验到了飘飘欲仙是什么感觉。有恩报恩,她的方式是使劲损我。帮倪琮出气。
我没告诉她刚才就是倪琮送我回来的,那辆法拉利刚刚开走没多远,想看的话,应该还能看见未散的尘烟。
冷森太忙,这几天都是倪琮接我下班。有时候我们会去简单吃点东西,或者把车停在哪里,聊几句有的没的。他有了未婚妻之后人也开朗了,起码看开了,更温柔了。
我总笑他这辈子注定做女人奴,看看桃花泛水的一双眼睛吧。他觉得不错,怕老婆不是毛病,比打老婆要好吧。
“你没福了,后悔去吧。不然你求求我,兴许我还能考虑一下。”他把脸凑过来,熟悉的味道涌过来,我把他推开,笑着说:“算了吧。我怎么舍得让你为难?”
有时候他假装郁闷,问:“你到底不喜欢我什么?”
我认真地看看他,把他的脸掰过来,仔细地看,说:“你的睫毛吧,哪有男人长这么长的睫毛的,简直浪费。”
他气得不说话,一会儿又威胁我要把我送到乡下卖掉。我笑他是电影看太多了,以为盲山是周围县市一个地名了吧!我们在一起挺开心的,当男女朋友时都没有这么轻松。看来我们天生只能当朋友,不是谁的错。
我把这个终极结论告诉他,他特悠长地叹息:“下辈子吧。到了下辈子,我一定让你做我的女人。”我吓了一跳,这语气也太沉重了,过分了啊。
还好他也无心继续,马上转个弯带我去吃巷子里老伯伯卖的烤白薯。我从不知道半夜还有人卖这个东西,热热甜甜的,把满天的烦恼都赶走了。
谭谭知道什么啊,还一个劲儿地帮倪琮打抱不平,好像我把他怎么着了似的:“你不知道他要结婚了?”
“结婚?谁?和谁?”她一脸莫名,真不知道。
“不可能。”她肯定地说,“我就在倪氏大厦上班,如果太子爷大婚,会一点消息没有?”
“他亲口告诉你的?”她有些动摇,“是不是怕外面记者知道了添麻烦。一定的,这些有钱人,真正有钱的超级大亨其实都特别低调,没事闹个曝光率的全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明星。你说我让倪琮帮我介绍个男朋友怎么样?就他朋友圈里的或者同学什么的?估计人品家世也错不了。”
我还在为银国的事烦恼。她有点不屑:“还惦记办什么最牛的娱乐帝国呢?你当这是电影啊,又是红灯区女王,又是什么夜神女帝的,神经病,要我说你也来上班得了,轻松愉快走哪儿都高人一等。你得承认,这个世界上势利眼还是占大多数,只敬衣衫不敬人……”
冷森干脆住在店里了,量贩是二十四小时营业,有些客人专等半夜来,不光包房费便宜,还有各种酒水优惠。他每天熬到天亮才睡一会儿,中午不到又得起来,给服务员培训,找经理谈话,调整迎宾班次。我想约他逛街,他总说没时间。
我尽量理解,反正倪琮会陪我的。他最近没什么工作,用他的话说是和谐社会犯罪率减少,人人安居乐业。鬼才信,我想是他自由的时间不多了,等到华侨女一来,他基本就属于套了缰绳的马,跑不了多远。
倪琮想出各种名目送东西给我,开始我还不觉得什么,朋友之间礼尚往来,手链戒指,既然是他亲戚带回来的,家里又没人适合,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我。
慢慢的我觉得不对劲,他们家亲戚怎么这么不会买东西?他说了实话,是送给我的,但绝对是他逛街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我这才明白,原来后知后觉像傻瓜一样的人是我。等他去卫生间的时候,我抓紧时间给谭谭打了电话:“怎么办?怎么办?”谭谭说我矫情,故意气她,显示自己抢手热门。我傻眼了,这是我最好朋友说的话。
等倪琮从卫生间出来,我实在不敢看他的表情,我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落荒而逃逃之夭夭,忽然听见他低沉地问:“如果我告诉你,我只能活几个月了,你会不会可怜我,和我在一起?”
这是该死的电影里才有的情节啊,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紧紧抠着桌布,结实的亚麻布面差点被我抠出洞来。眼泪不受控制地稀里哗啦,脸上得妆糊得像廉价调色板。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快要晕倒了。
“我骗你呢,你怎么这么笨?”他哈哈大笑,笑得脸通红,头往后仰。
我真火了,有些玩笑不能开的。我推开椅子往外跑,他没追我,大概也知道自己过分。
我很想把这件事告诉谁,一起谴责一下这个没深没浅的混蛋家伙。翻遍电话本,才发现我无人可找。唯一可以倾诉的,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我能想像她会说什么:“呵呵,还以为人家真爱你啊?是不是特郁闷啊,行了,你还有个冷森呢,别太贪心了。”诸如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