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霍且绯爆发
天色越来越暖了，整个孤雪城中借着烈日的势头，倒是化了不少的雪，霍且绯日日呆在这无心阁中，鲜见这雪化，倒是那“香雪海”更加繁盛缤纷。
她同样日日对着那片梅林，每叶花瓣的掉落都看得清晰。细细收起了，洗净、沥干、碾碎、揉成颗粒状。可惜了这梅林不结梅子，要不然，等无心回来不仅有梅花酿还会有梅子酒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无心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落：小绯绯，求爷啊，求得爷高兴了，爷就让他早点回来。 绯：滚。）
放下手里写了一半的字帖，霍且绯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其实并不太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就像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顽固地留守在无心阁不离开一样。斯科尔曼家的人擅长等待，她更是家族中的翘楚，可是这次的等待却不同，隐隐有些感觉，这次的等待于她而言意义不大。无心回来了又如何？即便是她等到了又能证明些什么呢？
眼神越来越黯淡，闪着霍且绯不太熟悉的茫然，这样的不坚定会出现在她身上？四顾，这房间还是空荡荡的，就算她搬来了那么多原本不属于这个房间的东西，它还是空荡荡的，并没有因此温暖上些许。
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露出苦笑，眼中的茫然却渐渐散去，目光移至窗外无心阁中唯一的灿烂，霍且绯心中有了答案。
她想见他，再见到她美丽纯然的天使。心怜他的寂寞，那夜他在树下，脸上的表情仿若被整个世界遗弃，令她不想放开他。
伸展了下身子，抱起放置于一旁的小暖炉，踏了踏足尖促进下血缘循环，轻轻移步，走出了内室，拉开房门。
“呛——当——”
怀里的小暖炉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径直掉在了门槛上，滚落进了雪地间，留下一排印痕，滚了两圈后碰及障碍物，这才晃晃悠悠颤颤巍巍地停了下来。
那是一双银白青丝精绣的丝履，观尺寸绝非女子所有，像是霍且绯这样没有缠足的女子也不及这样的尺寸。
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修长润白似玉的手指轻触铜黄的暖炉，然后将它拾起。
暖手炉有什么好看的，都看了快有三个月了，所以霍且绯看的不是暖炉。眼神跟着那双手移动，又飘到了银白青丝精绣的鞋——猜测来人肯定还没来得及换下一身衣物，也定然是风尘仆仆，虽然这双鞋还是纤尘不染，片雪不沾。继续随着那双手往上，最后停在了那双手的主人身上。
霍且绯眨了眨眼，然后又眨了眨眼，确定没看错后抽搐了下嘴角，清了清嗓子：“嗯哼，那个，貌似是我的。”而站在她面前的人把她的小暖炉捡起来后非但没有及时还给她，还十分自然地塞进自己的怀里，丝毫没有物归原主的迹象。“不过没关系，我的就是你的。”但是她手好冷啊。
美色当前，这点寒冷算的了什么？霍且绯不在意地搓了搓手，摩擦生热，然后用更热切的眼光看着她亲爱的天使的血色红眸。好美，这样纯粹的红真是美得动人心魄。
“别看我。”
又是这样的眼神，无心退了一步，微微偏转过头，雪色长发下的耳尖似乎都被这样的目光硬生生晕染上一层淡粉。
咦？这是天使……害羞了么？
霍且绯吞了口口水，暗地里握了握拳头，告诉自己别急，别急，还不是时候。可是……这样的天使真的好想将他绑回家啊。
“你就站在外头不进屋么？”不看他？笑话，她刚刚才决定要看他一辈子的！所以，他的眼睛、他的脸、他的身子，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她是看定了！
“你挡着……”他没办法进去。
无心依旧偏着头，眼神游移不知在看什么。
“你在讲什么笑话，我哪有挡你的道？”
稍远的声音传来，无心下意识回头，少女倚在室内的圆桌上笑得正欢，冲着他招手。
脚下顿了顿，在少女的期待中移近了屋里，离少女两步远的地方站定，不肯再上前。
“坐啊，你一路上回来肯定累了吧，不需要休息么？”
俨然是这个房间主人的派头，霍且绯指了指跟前的唯一的一张圆凳，笑得不怀好意，手倒是自动自发地拿过桌上的茶碗倒了杯水放在圆凳相应的桌子上方。
他想坐过去，可又不想坐过去，正在踌躇的当儿，就听少女喊道：“你不坐我可就走了。”
之后脑子一片空白，在他恢复思考能力后发现自己已然坐在了那张凳子上，手里捧着茶碗。
霍且绯暗笑，实在是少见得这般行云流水的慌忙，她的天使怎么可以可爱到这种地步？啊，受不了了，再不做点什么她就要爆发了。
趁着地势之便霍且绯张开手臂猛地扑在了无心身上，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小脑袋在人家胸前蹭啊蹭的，完全无视她现在的行为才叫爆发。
“你……你……”
显然被这种突如其来的行为惊得失去了反应，无心愣愣地拿着手上的杯子，完全没注意杯子的倾斜程使得水洒了一桌子现在正滴答到他的大腿上。然后，理智开始归位，周身寒气勃发，在那个一直往他胸口蹭的少女打了个哆嗦后森寒地开口：“放开，下去，出去，回去。”
去去去，谁理他啊。
无心那贫瘠的词汇与他可怜的表达全被人当成过耳旁风，扑住，蹭啊蹭，蹭啊蹭、
悠长地叹了口气，无心放下手里的茶碗拂去桌上的水迹，闭上眼。一会，就一会，既然她不想离开，那么就让她抱一会。
背脊挺得笔直，僵硬的四肢无法动弹，无心睁开眼，瞪着自己的双手，难道它们连推开怀中人的勇气都没有么？
“无心，无心，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想你的，无心，无心……”
少女一声声呢喃令她呼唤着的人双拳紧握，终于奋力推开了她。
“不要碰我！”
抬头看着被他推开的少女，单薄的身子竟微微发着颤。
“无心？”
那么美丽的眼里却盛满了绝望，无心，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绝望,一如那夜在梅树下的悲伤。“无心……”她这么舍得，刚刚才做下那样的决定，怎么舍得她最爱的天使悲伤绝望。
“没有人会爱你，你这个怪物，怎么可能会有人来爱你?你肮脏不洁，沾惹上你的人都会被你害死，你不吉利，没有人会要你！无心，你是个怪物！”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最起码胸腔间的闷痛证明霍且绯根本就没在呼吸。看着那个用忿恨嫌恶的口吻说着恶毒的话的天使，她确定她终于生气了。
“无心，这话是谁对你说的？”
“你没听到么？我是个不吉利的怪物，大家都这么说，你以后不要再碰我，离我远远的。”
冷笑出声，霍且绯大步上前，狠狠甩了她的天使一记耳光。
“谁准你这么说他的？怪物？嗯？”又是一记，“啪”的一声清脆至极。“肮脏不洁？是吗？”狠狠反手再甩了一记，“不吉利？”最后一记，几乎用尽了霍且绯全身的力气。
头被打偏至一边，左脸上清晰的五指印现已发红，右脸更是红肿了一片，嘴角裂开了，血珠冒了出来。
“我的无心不容任何人侮辱践踏，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伸手扣住他的下巴，霍且绯眼神冷得令人心魂颤抖。
果然，温和的手段是行不通的，她无法否认她是一个斯科尔曼。那么她不介意用斯科尔曼家的方式告诉她的天使，无心是她的。
“我凯瑟琳·勃吉娜·斯科尔曼视为珍宝的人，以后要相伴一生的人，绝对不容任何人欺凌。你该庆幸你那师父早早就作古了，否则凭他刚才那番话，我定要他生不如死！”
拇指和食指的指甲分别在那人下巴处和左颈侧留下血印，霍且绯盯着她的天使失去血色的薄唇，慢慢倾下身子，然后，覆了上去。
先是用自己的唇轻微的摩擦了下，随后伸出舌尖轻舔右唇角的破损处，尝到的血腥气令霍且绯更加暴虐，用力啃咬那两片冰凉的唇，直到上面血迹斑斑，这才用舌轻柔地舔过，分开那两片发红发烫轻微肿胀的唇，舌头长驱直入，开始在天使的口腔中肆虐，直到天使的舌亦被发狂了的少女咬破。
似餍足了，霍且绯收回舌头，再度用唇摩擦了下对方的，然后才退开。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惹怒我就这般有趣？”
已经不记得上次像这样子发火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结果是惹她发火的团体七死两伤，家族在倾刻间淹没于历史长河逐渐消失在人们记忆中。斯科尔曼的怒火轻易无法燃起，一旦点燃想要扑救，其代价也是异常惨烈。
手从那张惨遭蹂躏的脸上撤回，霍且绯将浮上心头的不舍压下，转身，衣袍翻飞。
“你去哪？”
见她转身要走，身体的举动往往快于理智，拉住了少女的袍角，语气有丝急切。
“脸不疼么？给你找药膏。”这间屋子她熟得很，自然知道在哪摆放着药物。“我不会走，就算要走也会带上你，你急什么？”
窘迫地放开手，无心端正坐好，那眼神那表情一看就知道还是不甚清醒的状态，
看来这次突然发火是吓到他了，霍且绯暗忖，以后还是要用温和一点的手段——当然，前提是她的怒火消了。
没浪费多长时间，挑了个淡青色的瓶子，衣袍再次翻飞。
她甚至不用打开瓶塞来确认，这几个月天天在“无心阁”厮混，尤其是这个房间，她比在绝情居的房间更是熟悉，而且一点都没有非法侵入的自觉，胡乱翻动他人私人物品的愧疚感。
回到无心身边，刚想替他上药，俯低身子时才注意到这人风尘仆仆，脸上还沾有少量的尘沙。
放下药瓶，径直越过坐着的人到里侧的角落那里拧了块毛巾，回来后再一次抬高了天使的下巴，不过这回温柔很多。
水是凉的，这时间霍且绯没空去准备热水，何况那张脸肿成这样用凉水估计他会舒服一点。下手太狠了么？
这回被强压的不舍又涌了上来，且心疼的感觉压制不下。毛巾细致地拂过额头、眉梢、鼻梁、脸颊、下巴，每一寸都细细擦拭，力道轻得仿佛她手下是件易碎的瓷器。
从脸到脖子再到裸露在外的双手，全都被细致地照顾到，之后，霍且绯随手将毛巾往桌上一扔，抓来药瓶，有些粗鲁地开始上药。
化瘀消肿，消炎镇痛，明明是顶级的药膏了，霍且绯却恨不能一擦上去就立马恢复如初。明知道最后心疼的还是自己当初下手也没留半分情面，看来真是气疯了。
“被指甲刮过的地方血痕这么深，要是痊愈后留下疤痕可就破……”相了，可是就算真的破了相她也要他，依然视他为珍宝……明明她霍且绯是个外貌协会的，对于不美的事物向来连看上一眼都没兴趣，为什么却对这个人这么特殊？
“唉。”罢了，就当她栽了。“别说不会留疤，就算真的有，我的无心也依然赏心悦目。”
她的天使真是呆呆的，就算被人伤害也不知道反抗，对待那样的人渣居然还能开口叫他师父，真是傻得够可以，还好，天使遇上了她，她绝对不会让她的天使不幸。
无心对少女的多变无从反应，睁着眼看着她，连呼吸都刻意放缓。
“嘻嘻，我笨笨的无心。”
那样傻傻的表情实在是勾得人心痒难耐，狠狠揉乱他满头的长发，却在额头处落下轻柔的一吻。
“你……霍且绯……”
无心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甚至连长久以来的冰寒冷傲都维持不下去。
拥抱了下无心，在无心僵直的背脊上轻轻抚摸，霍且绯敛了笑容。“凯瑟琳·勃吉娜·斯科尔曼这是我的全名，但我更喜欢你叫我绯儿，只有你能这么叫。”
“你……古泽薇……”是妹妹，不是……
抱着他，知道他的颤抖，更知道他的急切，霍且绯却不紧不慢地威胁：“无心，我可不喜欢你对着我叫别人的名字，即便那个名字是你的妹妹也不行，知道么？不然，我会生气的。”
“霍且绯……”不是妹妹？
红色的眼睛一瞬间就灿亮了起来，世间切割得再完美的红宝石也不及他万分之一美丽。
“是绯儿，乖，叫两声来听听。”
像个不良少年，食指轻挑得勾起天使的下巴，眼睛直勾勾地望进了那片血红，虽然这般想沉溺其中，天使湿漉漉的眼睛在配上惨不忍睹的脸成功地叫霍且绯的心脏纠结在了一起，绞痛着，不能控制。
“怪我么，无心，打了你。”她真的做错了，这绝对不是无心的错，她却把怒气迁发可怜的无心身上，明明应该去鞭那老家伙的尸，而不是动她可爱的无心一根手指头。无心美丽的脸蛋居然被她弄成这个样子……“我不是故意的，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我的无心纯洁可爱美丽，令我忍不住想要绑回家好好疼爱，且这辈子只疼爱无心一个人，可无心罔顾我的意愿，当着我的面肆无忌惮地伤害自己、辱骂自己，于是我被气疯了，出手教训那个胆敢欺负无心的人。”
轻声诱哄着，斯科尔曼是不会吝惜自己的甜言蜜语的。
显然，这样的言论对无心无异于另一重惊诧。纯洁……可爱……美丽？不应该是不洁、恐怖、丑陋么？绯儿她……难道看到的与常人看到的不同？
拇指抚过天使全是细小伤口的唇，满是怜惜地反复亲吻，霍且绯天真、矜持的面具终于彻底粉碎。
“饿了么？去吃点东西然后再休息下？”
无心小动物般的表情取悦了她，少女又开始揉那头雪色长发，心情突然间变得再好不过。这样纯然无辜的表情才是真正的无心小可爱嘛，之前一直装得又冷又酷一副很强大的样子，险些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饿，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累，无心深吸口气，问道：“你……不怕我。”为什么？为什么不怕他，对着他这样的脸不会产生恐惧？之前也问过她，当时她不想回答敷衍了一堆废话，他也就没问，可是到底是为什么？
觉得她的天使情绪似乎稳定了，霍且绯松了口气，站直身子与他隔开距离，想着怎么解释他那与常人迥异的脑瓜子才能接受还不想歪。
托着腮，若说解释倒不如将一部分实情告诉这个单纯的孩子。“无心。”
听到她叫他，无心抬头，少女脸上第一次出现这样认真的表情，以至于连他都开始不安起来，正襟危坐，侧着耳朵。
“无心，我出生在一个贵族世家，是家族唯一承认的继承人。家大业大，旁支别系也多，一个内定的女继承人需要付出的更多，毕竟觊觎那个位置的人可不会同一个小姑娘讲究什么绅士风度。学习，战斗，无心，我没有童年。斯科尔曼家的继承人不能是个废物，我没有权力恐惧，久了也就忘了什么是害怕了。”
不觉得她说这些能令她与世隔绝的天使理解，于是俯下身子，额贴上他的，淡道：“无心，人不可怕，神魔鬼怪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长得像人却又不是人的东西，从小到大接近我的又都是那些明明长得像人却又不是人的东西，初时会觉得应付不来，十几年下来也就习惯了，游刃有余也不觉恐怖。无心，你是个人，拥有与常人不同的外貌并不是你的错。无心，即便你真丑陋似恶鬼夜叉，无心，在我眼里，你依旧是个人。只是别人瞧你惊异恐惧，我倒是爱死你这皮相。无心，我眼中你美丽不可方物。”
血色的眸子像是揉碎了一池红波，不停闪烁，雾气氤氲。
“无心，我心中觉得你美丽，且只会觉得你越来越美，那些惧你怕你之人，惧怕的不仅仅是你的容貌，更是他们心中张牙舞爪的恶鬼，不是你。”
颤抖的双手在试了几次后终于抚上少女看上去稚嫩的颊，红宝石中水雾越积越多，然后承受不住，颗颗滑落。“绯儿，绯儿……”是上天终于听到了他的乞求而派来的救赎吧……
没有人告诉他那不是他的错，他们只会远远地躲开他，用惊恐厌恶的眼神望着他，歇斯底里地骂他怪物，没有人告诉他他长得很美丽，他不敢照镜子，人人都说他是恶魔是鬼刹，所以他以为他的脸丑陋到叫人恐惧。绯儿，只有绯儿……
“不要哭啊，我的天使……”
细细吻去他的泪，奈何那泪滴却越来越多了，霍且绯最终放弃，揽住他的头，将他拥进怀里。
“绯儿，绯儿……”
她的天使不停呼唤她的名字，哀伤至极。
霍且绯第一次发觉这个冷冰冰的房间里融入了暖意，这个硬梆梆的空间也变得柔和，虽然心疼她的天使哭得如此哀伤，不过，她的天使知道如何哭泣是件好事呢。再不像之前，那样绝望的表情，明明像是在哭泣，却忘了流泪的本能。
于是她安静地等待她的天使将悲伤释放，只是间或抚过他的头发，抚过他的背脊。我的天使，好好哭一场吧，别怕，有我在啊，从今往后，由我来守护你，我最珍贵的珍宝。
不知道他哭了有多久，开始抽噎，胸口粘糊糊的估计是****了一大片，想抬起他的脸，腰却被死死扣住不得动弹。“乖，无心，让我看看你。”
搂着她腰的手臂有丝松动却没有放开，霍且绯也不介意，伸手抬高天使的脸……果然，更加惨不忍睹了。
轻点他红红的鼻头，霍且绯温柔地擦去天使脸上的泪痕，吹吹他红肿的眼。胸口泛上来的酸涩是因为不舍吧，这个男人这样的脆弱易碎，实在是需要一个强悍的女人来好好保护啊。
“你不会离开吧，对不对？”
哭过之后天使的声音有些嘶哑，抬起红彤彤一片的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我不会离开，上哪都带着你。”
说是这么说，脸色却阴沉了起来。她的存在本就不合常理，哪日要走也不在她能控制的范围，到时，她真的能带上他？
“太好了……”绯儿不会骗他的。
心里一阵轻松，唇角勾起抹浅浅的弧度，这可能是他最快乐的时候，看着少女，却不知他那浅浅的笑容勾走了看他之人的呼吸。
盯着他的唇，压下想要蹂躏一番的冲动，霍且绯强迫自己转移视线，然后跌进两湾红色深湖。“是的，我绝对不会离开你，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包括命运，包括神。
“绯儿……”
欢快地加大笑容的弧度，依旧扣在少女腰上的手不禁越收越紧，脸再次贴上少女胸口，一阵湿凉从脸上传来，无心稍稍离开了些，触目的是一大片印湿的痕迹，愣愣地抬头。
“没关系的，一会叫小翠拿件衣服换上就是了，倒是你，有点脱水。”
艰难地转过身倒了杯水，再艰难地转回来，茶碗递到无心唇边。“张嘴，不要急，慢慢喝。”
看他慢慢地一口一口喝完，霍且绯又艰难地再倒了一杯，重复动作，第二杯见了底，霍且绯放下杯子，张口：“无心，放开我，你的脸需要上药。”
语气轻柔，却含有令人不容忽视的力量，无心下意识松开手，看着她拿走桌上的毛巾，看着她走到角落架子上的铜盆边，看着她把毛巾扔进去搓了几下捞起来拧干，看着她回来站到他面前。
伸手又将她搂住，无心喟叹了口气。
再次把这张惨不忍睹的脸从上到下细细擦了遍，涂上药膏，顺便打理了下他凌乱的发。“去吃点东西，然后睡一觉，嗯？”
这回无心点了点头。
也的确是到了午餐的时间，霍且绯甚至觉得她都开始饿了，牵起无心的手，像是牵了个大型的SD娃娃，而这个娃娃满脸崇拜依恋地看着她，眼神一刻不敢稍离。
平时这个时候小翠不是来叫她吃饭就是把她的饭菜送过来，今天没见到她大概是从温婆婆那里知道无心回来了，吓得躲了起来吧。
外头还真是挺冷的，拉着无心快走了几步，远远的就在餐厅所在的院门口看到了温婆婆，这么远看不清表情，估计是瞪圆了眼不敢置信的吧，谁让她牵起了她最爱的天使的手呢？挥了挥手示意温婆婆回避，她不想解释无心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更不想与人分享无心此刻的表情，那是专属于她的。
温婆婆知趣地退下，霍且绯拉着无心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能让他们填饱肚子的餐桌前，挪动了下椅子，务必使两个人能最近距离地贴着坐在一起。
把无心安顿好，霍且绯盛了两碗米饭，开始为她的天使布菜。她并不知道无心爱吃什么，虽然曾请教过温婆婆，可温婆婆选择的全部是那些无骨、易嚼的菜色，带有骨头，脆生或有嚼头的菜无心是不吃的，她一点都不相信无心喜欢那些，八成是不想长时间吓到唯一留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人，所以以最快的速度消耗掉出现在温婆婆身边的时间，连吃饭的时间都缩减到最短，她的无心，还要善良到什么程度？
把肉类的骨头剔掉，又盛了一碗汤放到无心面前，发现无心没有进食的准备。
“怎么不吃？是要我喂你么？”母性大发，跃跃欲试。
天使漂亮的脸儿一红，微颤的手拿起筷子，开始往嘴里扒饭。
叹了口气，抬手把碗筷从天使脸上撕了下来，霍且绯夹了块挑尽鱼刺的鱼肉送到天使嘴里。
于是两口饭两口菜一口汤，无心乖乖地接受喂食，只是眼中的雾气又开始氤氲而生，在少女“刚给你重新上完药，你敢哭”的强势目光中忍了下来，乖乖地张嘴、咀嚼、咽下去。
喂饱了她的大型SD娃娃，霍且绯快速解决了自己的午餐，拉着无心就回了无心阁。“好啦，现在有什么就说吧。”从她喂他第一口饭起他就一副泫然欲泣有话要说的样子。
依旧是无心坐着她站着，只是现在无心没有环着她的腰而是拉着她的手。
看着少女温柔的脸，无心整理了下情绪，这才开口：“五岁以前，娘也是像绯儿那样喂我的。”
“嗯，继续说下去。”
看天使有些瑟缩，被握住的手用力的回握了下，天使似乎感觉到了力量，接着开口：“五岁以后我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那天早上一起来替我穿衣服的姐姐看到我的样子后就尖叫着冲了出去，后来爹娘来了，娘昏了过去，再后来我就被关了起来。我不知道被关了多久，等我有一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座山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还有野兽的吼叫声，我好怕，大声的哭，可是没有人理我。我又饿又渴，开始在山里乱走，看到了条河，在喝水的时候第一次知道我变成什么模样……”
天使有些轻微的颤抖，她的手都被捏疼了，霍且绯不在意，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好怕，不知道为什么那样，真的好怕，一直哭，一直哭……后来师父听到了我的哭声，他把我带回了孤雪城，这里好冷，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师父的目光好奇怪，老是盯着我看，我不喜欢，他的目光让我想起山上一样盯着我的毒蛇。师父也不喜欢我，他有时候喝醉了就把我关起来，摸着我的脸，撕扯我的衣服，大声的诅咒我，骂我是怪物，说不可能有人会爱上我……”
霍且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相当柔和，如果忽略她咬得咯咯响的牙关的话。
“师父在无心阁里设了七道棋局，告诉我能解开的那人是我命中的克星，要我先下手为强，见了那人就杀掉。解开棋局的人是绯儿，我不想伤了绯儿，我怎能伤了绯儿，她不怕我，虽然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可是我一点都不讨厌她……绯儿对我来说很重要，是最重要的！”
似乎是因为说到少女的缘故，无心的情绪缓了下来，最后那句就像是在立誓般。
“哼，难怪你师父要你杀我了，原来他对你存了那样的心思。”
冷哼一声，霍且绯在天使伸手搂住她腰时双手很自然地搭在天使的肩膀上，摩擦了下天使美丽的长发，决定好好问问那个死老头葬在了哪，好准备鞭尸。
“咦？绯儿知道？”
抬头看着他的绯儿，无心眨了眨眼。
“无心告诉我，他是不是就是这样看着你的？”
霍且绯看着她美丽的天使，想象着如何把他的衣服扒光，如果把他按到在床上，如果啃咬****他全身，如何让他满足自己的欲望……
刷得一下，天使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不一样的……”虽然很像，但不一样。“师父的目光让我全身发寒，绯儿这么看着我……我身子发烫。师父那样看我时我想挖掉他的眼睛，绯儿这样看我，我想让绯儿一直这么看下去。不一样的，绯儿和师父不一样。”
天使的诚实令霍且绯龙心大悦，放肆地大笑出声。
“无心啊无心，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好，那我就用这样的眼神看你，看你一辈子好不好？”唔，她明明不是那么色的人，怎么这么想欺负她的天使呢？不是说她的天使学医吗？这般的纯情……真让人想一口一口吞下去，连根骨头都不剩。
虽然听绯儿这么说脸似乎更烫了，红色一直蔓延至脖子底下，可是如果是绯儿的话……无心一个劲的点头，惹来霍且绯照着他的额头狠狠亲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