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什么？”
墨蓝色的天幕被星光映出勃勃生机，似一条长河横贯天际，任凭世间时光流转、世代移迁，欢乐风华、哀忧困苦，终不过如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即逝。
人们常常感叹时光太短，流年易逝，却何尝想过若如恒星般亘古不变时，那种以微末之力瞬间划破黑暗，却转瞬即逝的逆天之力，又是否还能在心头掀起一丝一毫的惊喜或无畏？
鹿笙枕着胳膊躺在草地中，仰首看这天空，闻听到孙普的问题，却难得的既没有回答，也没有侧首。
孙普摸索着走到她身侧，也坐下来，顿了顿，“在……看什么吗？”
鹿笙视线一颤，似乎此时此刻方才从思考中醒转归来，“不……什么都没……我睡着了……”
“……哦，原来……是睡着了。”孙普缓缓应了一句。
两个人忽的同时沉默，有着心事的人总是容易沉默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心思漏给别人。其实明白你心思的人，即使不说他亦会了然，而不明白的人，即使你说了再多遍，亦是岐路背道，而已。
“……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良久，鹿笙终于打破了沉默，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孙普顿了顿，却答非所问地反问了一句，“羊皮丢了？”
“不是丢了……”鹿笙面沉如水，辨不明心意，“是被烧了……”
“那……你之后要怎么办？”孙普继续问道。
鹿笙竟笑了，“还……不知道……”
“不知……道？”孙普微微有些失落的样子，“……今天，我听到了一些事情。”
“哦。”鹿笙不知有没有听到，随口应着。
“丽端告诉我就算没有羊皮，你也能够操控月亮石……”孙普带着些许疑惑，看向鹿笙，“是这样吗？”
鹿笙侧头看了一眼孙普，嘴角微牵，露出一个笑，“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孙普肃然而坚定地答道。
“是。”鹿笙顿了顿，加重语气，“即使没有羊皮，我也能够操控月亮石，让李源获得新生，让妮儿恢复正常，让清羽再变回人类……让你的眼睛恢复如昔……”
似乎并未曾想到鹿笙和盘托出得如此痛快，孙普停了良久说不出一个字，终于只是叹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鹿笙自嘲一笑，重新仰倒看向天空，“原本就是这样……一直以来，我苦苦追求的……我不愿放手的……那些私心，我放不下，舍身成仁，我做不到。那些正义凛然、伤心忧虑的说辞，亦不过是我自私自利的借口罢了……呵，终究到了最后，了尘，还是没能度得了我……”
“凡尘俗世，谁又能做到没有任何私心呢？”孙普却似乎没有因为鹿笙的话而生气，“拥有原本便有限，取舍自然更难，所谓毫无顾忌地放手，只是因为还不曾意识到那些人、那些事，对自己有多重要罢了。”
鹿笙微微侧首，瞥了一眼孙普。
孙普若有所思，鹿笙亦然。
“……又或者……是因为交换的筹码还不够……”孙普垂首，自嘲一笑。
鹿笙闻言似乎感觉到了孙普低沉的情绪，这才从方才的思索中出来，摇了摇头，想着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时间，夜风瑟瑟，竟有几分冷意。
“鹿笙，原来你在这里。”
幸而了尘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鹿笙得以解脱。她赶忙爬起来，快步走过去，“了尘，怎么了？”
“有一件事……”了尘瞥见一旁的孙普，“你跟我走一趟。”
鹿笙略担心地回头去看孙普，孙普仿佛感知到了她的踌躇，一笑道，“你去罢，这里我已经很熟了，无碍。”
鹿笙的小心思被发现，立刻冷了颜色，敷衍地应了一声“嗯”，便匆匆跟着了尘离开。
“你同孙铺说了什么？看着孙普……很是落寞的样子……”了尘轻声问道。
鹿笙无奈苦笑，“一些……伤人的话……”
“为何要说？”
“此时此刻，我已经不敢再去相信任何人……不如就以我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罢……”鹿笙怅然抬首，茫然看向即将踏上的路，“何况那些话……也未必不全是真的……”
“不信的人，也包括我吗？”了尘笑问。
“你是例外。”鹿笙闻言，从茫然中回归，笑得灿若朝霞，答道。
了尘亦开怀而笑，再问，“为何？”
鹿笙的笑竟渐渐凝固，将视线再一次投向前路，迈出了第一步，“也许……如果连你都不能相信的话，我就真的不知道……还能够信谁了……”
了尘站在鹿笙身后，默然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摇头，用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其实并不值得你如此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