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了皇宫,我感觉整座皇宫都空了,我每天都去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游荡,希望从这些地方找到一些往日的记忆,想到以往的甜蜜与幸福我禁不住一个人傻笑,清风亭直到今天我都不敢再去,每次要路过那里,我都会绕另外一条路,因为那一幕让我太锥心。
但送走她一天我就后悔了,偌大的皇宫我找不到她的感觉让我很失落,让我无所适从,我恨不得马上去将她接回来,但接回来我又害怕对上她怨恨的目光,冷漠的面容。
我心每天都在痛苦中挣扎,在思念中中煎熬,她不在我身边的感觉,真让我不习惯。
我走遍所有她曾经走过的地方,破碎的甜蜜,依然是那样暖心窝,在我下定决心将她接回来的时候,师太居然告诉我她失踪了。
看着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尼姑,我怒不可遏,我明明叫她们跟好她,我明明叫她们不能离开她半步,怎么无端端地不见了呢?
那个一直跟着她的小尼姑因害怕全身抖动着,眼里的泪水如缺堤的江水,但此时的我一点都不可怜她,我甚至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她居然把我的颜儿跟丢了。
尼姑庵正处于山腰,到处是悬崖绝壁,不小心就会坠入万丈深谷,如果颜儿一个不小心——
我实在不敢想象,我命人在山谷四周搜寻,甚至自己下到深谷底去寻找,我希望能找到颜儿,我又害怕找到她,因为掉进深谷,还有活命?看到谷底的森森白骨,我都会发噩梦。
搜寻了半个月,一无所获,这半个月我茶饭不思,整个人变得落魄潦倒,回到宫中,几乎没有人认得出我来。
虽然没有找到人,但心中还是带着一丝希望,小尼姑说颜儿失踪之前遇到几个男子,不知道会不会是这几个男子将她掳走?
我马上命画师过来,根据小尼姑的描述将他们的样貌画下来,但可恨的是小尼姑怎么说也说不清楚,画师怎么画也画不出来。
她说来说去都只会说长得很高大,很俊朗,笑容很灿烂,笑声很大,让人很温暖,还说他很厉害,可以用柴枝搭建房子。
但她说的这些有什么用?画师根本无从作画。
“他是不是我们狄国人?”
“当然是。”小尼姑不假思索地答我,如果是狄国人范围就缩小了,我命人封了所有的关卡,我将颜儿的画像送到各处,希望能发现颜儿的踪影,我天天等消息,但我天天失望.
我每天拿着她的画像喝得酩酊大醉,醉了又哭又闹,醒来看见看见画像,又睹物思人,心中疼痛无比,有时我卧在地上,根本无力爬起来,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不想说,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想着她。
静下来的时候,颜儿那一声冤枉变得无比清晰,总是在我的心头萦绕,我开始派人查莫忧的来历,发现的确是一个行踪诡异的人,在颜儿出嫁之前两年来到边国,颜儿没有骗我,当初带着颜儿到妓院的人也的确是他,自颜儿嫁给我后,他就已经销声匿迹,没有人再见过他。
我在脑海中不断地排查,长得这般年纪,会弹琴吹箫俊美无双的人会是谁呢?
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当年那惨烈的一幕,我记住将士曾对我说找不到鹰国皇子的尸首,莫非他是——
越想我心越痛,莫非我真的是错怪颜儿了?莫非这一切都是他故意报复我?颜儿,我真的是冤枉了你吗?
当年鹰国的事情在我脑海中不停的回放,我甚至想起我与眉儿的第一次相遇,她穿着喜袍那悲痛欲绝的样子。
将士在皇宫掳到眉儿,我虽然没有去查,但知道她如果不是皇室中人,就是要嫁给皇室中人,所以我对她的愧疚一直很深,因为我与她横亘着国破家亡,她依然甘心留在我身边,甚至十月怀胎,我对她愧疚之余也心存感激。
所以对她我从来没有丝毫的怀疑,即使我知道宫中尔虞我诈,即使我知道有很多人想将颜儿除之而后快,但我从来不相信这个娇弱的女子会动歪心。
但如今颜儿不见了,莫忧的身份昭然若揭,我不禁对她有所怀疑,但我刚冒出这样的念头,我就不禁制止了自己,原来我竟有点害怕,如果连这样柔婉的女子都——
这人心到底险恶到什么程度?
但内心又祈求颜儿她没有背叛我,她对我真的如她所说的并不是无爱。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查到的结果还是让我震惊,眉儿居然是莫忧的太子妃,在大婚之日,被掳到我帐中,怪不得莫忧恨我至此,是我夺了他的妻,所以他要报复在我的妻上吗?
我的心就抽搐起来,一下又一下,根本不会停止,我疯狂地笑,声音说不出的凄凉,原来我是亲手将属于自己的幸福摧毁,如果是这样清风亭也是一场骗局?
我想起那天是眉儿突然身体不适,宫女过来叫我,我才匆忙跑至她的宫中,也是她无意中透露颜儿此时正在清风亭,我才会赶去,难道真的有那么多巧合吗?我无法相信在我眼中如此善良淡泊的眉儿也会勾心斗角,也会——
但那天的巧合却如一条刺刺在我的心里,迫使我去质问眉儿。
“现在居然怀疑我?你怎可以这样对我?”她的声音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愤怒,似乎真的受了莫大的冤屈,泪水湿了脸庞,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让我感觉又做错了一件事情。
“我怀有你的子嗣,你从来没有温柔地对我说一句话,从来没有抽时间好好陪过我,甚至搂一下都没有,我孤独一个人守着一间空房,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但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为什么你还要误解我?还要怀疑我?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就是你想得那么不堪的吗?”
悲痛欲绝的她,居然想与怀中的孩儿撞墙而死,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即使是我让她的情绪平复后,我依然后怕,如果因为我冤枉了她,导致她——
其实这一年,我的心思全放在颜儿身上,对她几乎是不闻不问,她说得没错,她那么艰难才从国破家亡的悲伤中走出来,甚至肯为我生儿育女,我不应该轻易地怀疑她,她这么多年的痛,这么多年煎熬我都从来没有去抚慰过一句话,我甚至有点后悔过来质问她。
我已经冤枉了颜儿,我不能再轻易地去怀疑一个人,我不想颜儿的悲剧再在我身边重演。
收到莫忧的信后,我才真真正正知道自己误会了颜儿,是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儿,是我亲手摧毁了自己的幸福,看管冷宫的宫女告诉我,颜儿是那一天见完我后就血流不止。
听到宫女的话,我的双手抑制不住抖动,我真恨不得将手剁了。
这一瞬间心痛得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颜儿,你在哪?
我发疯地去寻找她,寻找她的士兵派出了一批又一批,政事没有那么繁忙的时候,我自己骑着快马爬山涉水地去找她,有时我站在旷野大声喊她的名字,希望风儿将我的悔恨带给她,希望风儿将我的召唤送到她的身边。
但我总是失望。
梅花林里的梅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宫中的小草枯了又绿,绿了又枯,我依然找不到她,关于她的一点点消息都没有,这让我绝望。
我的颜儿你到底去哪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过去种种,无法入眠,头痛欲裂,心痛难忍。
我没有证据证明眉儿与莫忧合谋陷害颜儿,也许是我无力再去翻这些旧账,就算让我知道是她,我能怎样?颜儿都不会回来。
看着大腹便便的她,我更加无力纠缠这些,如果我不是当初喝醉毁她清白,她就不用活得那么痛苦,颜儿也不会如此凄惨,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替我们的孩儿取了单字陌,只为告诉她,告诉我自己,从此这个女人我就与他形成陌路,无论如何,她都是陌儿的娘,偏偏这么多儿子中,我最喜欢的就是陌儿,他聪慧但同时善良,有时我也在想,孩儿那么善良,娘应该不会太坏,许是一切我都猜错了。
猜错也好,猜对也好,如果有生之年能找到颜儿,我不会再让她深陷险境,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再伤害她,如果能找到颜儿,我就退位,与她归隐山林,用我的余生好好照顾她,弥补我所犯下的错。
但上天没有给这个机会给我,当我孤独寂寞地寻找了十年,我痛苦地活了十年,她的孩儿已经差不多有陌而那么大。
我想不到我找不到她,却能见到了她的孩儿,看到她的孩儿已经有那么大,我竟不住妒忌,我抑制不住愤怒。
她明明是我的妻,她的孩儿应该是属于我的,她也应该是属于我的,没人知道我看到她女儿那一瞬间心有多难受,如果不是我,我们的孩儿比她还要大,如果不是我,我的颜儿就不会跟了别的男人。
原来这么多年跟随在瀚王身边的虞夫人竟然是我的颜儿,想到我的颜儿与别的男人生活了十年,并替他生了一个女儿,我的心又痛又恨又悔又难受。
但瀚王不灭边国的人吗?为什么颜儿甘心留在她身边,甚至替他生儿育女,难道颜儿已经爱上了他?
这个想法让我恐慌,即使我知道瀚王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但一想到颜儿有可能已经爱上他,我就抑制不住心头的恐惧。
我宁愿相信颜儿这十年是被他强迫留在身边,也不愿意听到她心甘情愿地与他共同生活十几年。
但得知颜儿还活着,让我所有熄灭的希望之火重新燃烧起来,我迫切想见颜儿,我想求她宽恕,我想求她原谅我,我要挟她的女儿替我带信给她,我甚至骗她说我给了毒药给她吃,其实我只想她将颜儿带到我的身边,我又怎会伤害颜儿的女儿呢?毒药只是我捏造出来罢了。
但我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她送颜儿来给我,最后我查到颜儿在瀚暮的手上,我谴使者去见他,要求他将颜儿交回给我,但我不知道到瀚暮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他说除非他死,否则别想将他会将颜儿交回给我。
正在我准备大动干戈的时候,探子却跟我说,颜儿在瀚暮的军营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是不是颜儿知道我要找她,故意避而不见吗?
她一定是很恨很恨我,但我真的很想见她,天天想,夜夜想,想了十几年,折磨了我十几年,如今知道她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更加是坐不住,那心如千条虫在爬那么难受。
我开始发疯地去找她,但她如当初那样,杳无踪迹,我第一次发现人力的渺小,天大地大要找一个故意躲你的人太难了?颜儿,你在哪?
我对这浩渺的天空大喊,我对着无边无际的旷野嚎叫,但喊到声音哑了,但依然听不到关于颜儿一点点的消息。
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一定要找下去。
但我没想到最后帮助我的人竟然是莫忧,我不知道他怎样发现颜儿的踪迹,但拿着他书信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快跳出来,我怕我去迟一步,颜儿又不见了,我又找不到她了。
我匆忙传位给陌儿,陌儿虽聪慧,但太仁慈,为了避免他们兄弟手足相残,我将最有实力争夺皇位的仁儿调离了京城。
安排好这一切,我骑着快马飞奔而去,没有人知道我此时的焦急,没有人知道我内心的迫切。
我一路上几乎连一口水都没有喝,风餐露宿,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在赶路,月亮的清辉照耀大地的时候,我依然在赶路。
到山脚的时候,我的心既兴奋有忐忑,各种感受一起涌上来。
湖水的倒影中,我看到一个潦倒不堪的人,颜儿一定不喜欢我这样,我换了一套新的衣服,将脸洗干净,才上山。
但心情真的很忐忑,十几年不见,她是否还记得我?十几年不见,她是否已经心如止水?
颜儿,十几年不见,你是否可以宽恕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