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跟李子翔通完电话后正准备回六院门口去自己的自行车,却见医院门诊大厅的门前站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脖子上挂着一个白纸黑字的牌子。柳月因为视力不好,她就走到那老汉身边,想看看他脖子上的那块牌子上到底写的是什么东西。
柳月终于是看清了,内心因此震动不小,牌子上是这么写着的:“医生乱开药,害死我老伴,还我老伴命来!”
门诊大厅来来往往着许多医生护士,也有许多病人,大家都很麻木,只是瞥了一眼老汉,然后就又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他们只把老汉当作一个障碍物,或者一个怪物,不用理睬,更不用同情。
柳月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许老汉是因为太爱自己的老伴了,把老伴的死强加给了医生身上;或是医生真的是强行开了很多药,而且都是些吃不死又见不了疗效的回扣药,老汉被沉重的医药费压垮了,理智没了,只有疯狂的想要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了。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诸如无理取闹阿,无非是想要医院给点赔偿之类。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柳月都感觉自己有着一份沉重。药价的虚高虽然不是柳月一手造成的,(她也没这份能耐),但是他们医药代表和医生都有意无意间成了抬高药价的帮凶。柳月是为了一份职业,已经变了味的职业,尽管如今市场上还有那么些真正的不给回扣的医药代表,但是好像这么些人在医院里是很难生存的,除非你那药疗效特好,而且是非用不可的。医生呢,说他们是为了利益昧着良心?当然金钱的诱惑是那么的大,但是也不是所有的医生都昧了良心,就比如李子翔,只是好像这样的医生生存的空间很小,所以他们宁愿选择把自己同化了,免得金鸡独立。
如今社会上把药价的虚高一股脑的推在了医生和医药代表身上,只是这一切难道他们能左右得了的吗?更何况很多行业都有着不可告人的黑暗,只是因为药品是直接影响着老百姓的生命安全,所以才被指责得更厉害。
柳月干着这份职业,内心却因为这份职业的某些不光彩而不安着。尤其柳月有时去医院看望医生,在门诊大厅看着那些一脸虔诚地把自己的健康甚至生命都交给医生,却因为高昂的医药费而愁眉苦脸的病人的时候,柳月就感觉自己有一种罪恶感。
事实也如此,就比如一个小小的感冒,用的着几百甚至上千吗?有些是用很便宜的药就能控制的,但是医生却开了药价高的回扣药。那些药里面,柳月想,自己的药可能也在里面。
柳月虽然一直这么自责着,但是跑医院她还是没敢放松,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自己要生存。所以有些事情真的是很难下定夺,虽说自己的思想可以自己主宰,但是自己的行为往往是身不由己。
柳月离开六院后,就直接往车站奔去。今天她得去趟湖口医院,因为秦小艺曾跟她说湖口医院不久就要被黄院长承包了,那么以后的药就不能做了。柳月有些伤感,毕竟做药两年多来,湖口医院和江心医院都是一直在她手上的,与他们打了两年多的交道了,有了感情。尤其是湖口医院,一直是柳月感觉心里最舒畅的。
秦小艺一直催促着要柳月叫那些医生尽量的帮忙用药,而且把回扣率都上调了不少。那些医生虽然也有所耳闻黄院长要承包,但是还没得到落实,所以就猜测地询问柳月是何事。还没落实的事柳月怎能乱说呢,柳月只得说她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反正回扣率提高了对你们有好处,就尽着力用吧。那个严医生更好,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有些幸灾乐祸地问柳月是不是又有人告到检察院去了,所以我们医院你们不能来做工作了?说的柳月哭笑不得。
秦小艺又招了个二十四五岁的刚大学毕业不久的女学生何琳,女孩子娇滴滴的,秦小艺把林敬手里的医院给了她,但是林敬手里的一家乡镇医院何琳不肯去,她说她晕车,而且又不认路。秦小艺因为人员紧张,况且何琳又是祝玲的老邻居,是祝玲介绍来的,所以也只能热气吞声由着她了。秦小艺把这家医院给了柳月,尽管她心里明白柳月可能会顾不上来,因为柳月手里加上三家区级医院门诊部,已经有六家医院。柳月的医院都是规模小,且相距甚远,一天最多只能跑三家医院。
柳月的医院最多,可拿的钱还不及小季的一家医院拿得多,所以小季每月的工资都是柳月的好几倍。当秦小艺把林敬手里的雪岩医院交给柳月时,柳月恨的眼珠都快跌出来了,但是她不得不忍气吞声着,秦小艺是老板,除非她不想在她手下干,要不然只能一切行动都由着秦小艺来指挥。
雪岩医院根本就是个难题,原来的老药没法用上量,新药进去都快一个月了,却还是被卡在药库里不让用,柳月已去找了那个薛药师好多回了,并且已塞给她一张两百元的购物券,但是那个女人好像还没到位,硬是卡在那里不让用,令柳月没法开展工作。
她如果嫌钱少我也没办法,这是秦小艺给的尺度,我不可能自己掏腰包给你。但是你卡着不让用令我被秦小艺责怪我可不乐意!于是柳月对薛药师说:“我的药怎么还没输入电脑投入使用?”
薛药师有些尴尬:“我输了,但是还不能用,因为你那药价太贵了。”
“太贵了?当初这药进来时怎么没人说贵,如今要投入使用了你却说这药贵!”
薛药师听柳月那么说很是生气地说道:“你们那药进来又不是通过我进来的,我哪知道这药贵?如果我早知道你们这药这么贵,我还会让你们的药进来吗?不行,我得跟我们梅院长说说这个药价。”
柳月想,你这个小小的药库管理员管得着药贵与否?于是说道:“梅院长那边你不用去说了,秦小艺早就跟梅院长请示过了。”
柳月很是生气,她也知道她已经得罪了薛药师,管他呢,反正她也不想在这一行干下去了。
薛药师确实很生气,柳月一走她就打电话给秦小艺说:“你找的什么医药代表阿,口气大得好像这家医院是她开的,梅院长也得听她的指挥。”
秦小艺只能在电话里跟薛药师赔不是,然后说:“那药你还是高抬贵手一下,你多耽搁一天我们就多损失一天的钱。”
与薛药师通完电话后,秦小艺就跟柳月通电话,柳月说:“那个死女人死要钱,她以为她是谁呀!一个小小的药库管理员也有权力决定医院里的药能否用?”
秦小艺说:“她的姐夫是雪岩镇的镇长,你说她有权没?你是不是不想做了?竟砸我的招牌!”
柳月听秦小艺那么说也很火冒:“对,我不想做了,你想怎么样吧!”
秦小艺说:“好啊,你不做可以,把钱还了你就滚蛋!”
柳月大声嚷嚷道:“你脑子里只有钱,高健如果不是你引诱哪会输那么多钱!肯定是你背后搞的鬼,你是不是想报复我!?”
秦小艺听柳月这么说有了些顾忌,她怕柳月把此事告诉给李子翔,那么李子翔肯定会找她麻烦。而且高健也不是好惹的,万一他知道此事的真相不知道会有什么大的反应。她秦小艺现在的敌人已经够多了,虽然和柳月高健不能称得上是朋友,但总比多个敌人要好。她得稳住柳月,让她替她干活,然后慢慢地收拾她。
秦小艺说:“好了,我不跟你在电话里吵了,如果你不想做回家跟高健商量好了再来与我说。”
柳月听秦小艺提到高健,想到高健让她做到把钱还了的那一天,而且柳月也怕秦小艺再在高健面前说她和李子翔的事,那么事情就会越弄越糟。况且柳月更怕自己失业,失业在家的日子比现在更难过,那是毫无指望的空落,是一种惩罚似的煎熬。“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古代的圣人,柳月不是古人,更不是圣人,所以折个腰能换来五斗米,何乐而不为?
柳月说:“算了,算我没说,我去跟薛药师道歉好了。”
秦小艺说:“不用了,我已经替你跟她说了好多好话了。你过几天再去送张购物券给她,他们这些人只看钱不认人的。”
柳月把购物券送到薛药师手里时,薛药师似乎真忘了那次的与柳月间的不快。薛药师和柳月谈了好久,最后她告诉柳月她与她弟弟都因为对方有外遇而离婚。薛药师说:“我老公那个时候对我很好,什么都依我,而且我也是竭尽贤妻良母职责,外人都很羡慕我俩的恩爱,没想到我们的好日子没过多久,我老公就被那个狐狸精勾引去了。”
薛药师在跟柳月谈自己的感情生活时,柳月想到了她自己,自己能否算是勾引李子翔的狐狸精呢?秦小艺和李子翔曾经也很恩爱。想到李子翔,柳月已经很久没与他见面了。李子翔说怕被秦小艺怀疑,所以尽量少见面,其实李子翔是怕柳月看到他身上的伤痕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