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妹妹,姐姐确是姓程,以前不该瞒你。我与九公主本是故人,后来遭逢家变才失了音信,此事说来话长暂不提它。倒是那癞痢头人,究竟怎生情形,还请妹妹从详告之。”
冯意柳闻言又是一惊,适才得见若姐姐风姿,已知非寻常人,现想来,莫非竟是皇亲国戚?嗯,怪道说颇多隐忌,自己确是少知为妙。可她怎的于九公主那头儿不甚急切,却反对那癞痢头人这般上心?
“嗯。。这癞痢头人我只见过一次,是去年自长安返乡不久家翁引见过来的,说是故友之子,我看他衣着还算体面,举止也并不粗鄙,只是面相着实可怖,满头脸的癞子挤得五官都瞧不清楚。他跟先前九公主所问的相仿,打听我是跟哪儿学来的绣绘之技,识不识得一位姓程的绝色女子。因着家翁就在一旁,我虽不大敢瞧他,却也如实地把跟九公主所回相同的话告知于那人,我并不识得什么程姓女子,只是机缘之下师从一漆面蓬妇学过几日针法。”
说到此处,冯意柳顿了一顿略现赧意,转眼偷瞧了下若嫣脸色,见她只微微一笑并未着恼,心知若姐姐必是明了自己此言乃出于隐护她之意,便安下心来续道:
“那人先是惊愕,面现似公主般相同的失望之色,而后便默然沉思。我当问话已毕才想借故离开,他却抬头,又再问我两缘何相遇,结交何处,恼他相询过细我只粗略敷衍两句,却见他突然眼放精光状极喜慰,手舞足蹈地自椅上起来欲奔向我,那模样甚是癫狂,吓得我心惊胆颤,赶忙抢步躲将回房,任谁来劝也再不敢见他。好在不久那人就走了,并未多作纠缠。”
这会是谁?也恁般在意自己之事?若嫣不禁蹙眉思忖起来,听柳妹妹描述绝不会是自己所识之人啊,可要说是欲抓捕自己的,却也不像,否则怎会只有他一人,且未再追根究底呢?
既想不出来,也只得作罢。
这才又向她问起九公主,得知玉婷为找寻自己还特特亲赴江南面见冯意柳,若嫣不禁黯然洒泪,可想见玉婷打探不到自己时该有多伤心失望,唉!从此天涯两隔守望不知,再绝难相会的吧。
冯意柳见她神伤惆怅,又不好多作探问,便只得转移话题:
“对了姐姐,看你衣衫头饰,当年别后可是找到你家相公了?”
若嫣一僵,心头哀恸又再抹泪:“没,他已过世了。我现在,嗯,再嫁他人了。”
冯意柳咬唇,暗自埋怨自己,今儿咋怎说怎错呢,尽捡人痛处捏。
若嫣举帕拭泪,努力平复了会儿,方抬眼瞅向冯意柳,不好意思地笑笑,“让妹妹见笑了吧。”
冯意柳忙摇头,“不不,以姐姐这等才貌,确不该独守空闺,嗯。。自应有怜香惜玉之人多加宠护才是。”话未说完,一张小脸已然胀红,神色颇显尴尬。
若嫣暗自轻叹了声,这年代,女子讲求的是从一而终,改嫁终是令人所不耻之行为,纵是见识如柳妹妹者,也难以苟同的吧。
两手轻绞着帕子,若嫣又再开口:“听说妹妹在江南好一番作为,遍播桃李呢,真是可喜可贺。”
“哦那个呀,原本是几个姐妹私下里学着玩儿的,后来家翁说,私相授受不若广相授业多结善缘,我也想着此技即受惠于姐姐得益颇丰,自当再施惠于人广相授受,这才给张罗起来的,却哪敢称什么作为呵呵。”
若嫣点头,她公公倒是个豁达开通之人,柳妹妹好福气。抿了口茶,却见冯意柳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手中的帕子上,不由笑曰:
“妹妹尽盯着我帕子做什么?哦是不是觉得眼熟,想当日,我两可是绣了一路的。”心系过往,敛笑凝眉又是幽幽一叹。
冯意柳未语,低下头却打自己怀里也掏出个帕子来,展给若嫣看,才道:
“我还想问姐姐呢,前儿来这一路,没少见姑娘媳妇儿们拿它把玩,怎的都是你这花样子?”
接过来一看,可不是!手帕四角各绣着几条边线,粗细纵横,只右下角的细线上压绣着花儿枝,延绵伸展着。其实只有若嫣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花,而是她的名字,用花体字母拼写的,交叠在简单的几何图案上。这还是才穿过来那会儿闲着无聊她自己设计的,只为保留一点现代的东西做念想儿,后来习惯了也就一直照这样子绣帕子了。
可这种帕子在这里应该只是若嫣的“专利”才是,不然也不会任哪个熟识的见了都知是她的物事儿。
疑惑着抬头,冯意柳也一脸的茫然,“姐姐不知道么?听人说现下可有不少的女子仿效着这个,在路上乍一见我还当是姐姐亲手绣出来的,特特打人手里花高价买下这一条,可一细瞧这做工便知不是了。”
若嫣持在手中细一端详,嗯,针脚甚密色泽也合,边线上倒看不出什么,可这字母处就现出些少生硬来,线条的弧度不够圆润,不过外行人可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的。
“你说现下有很多人在用这个?打哪儿传出来的呢?”
二人相对无言,默默思量,都觉这事儿蹊跷,却又不知何故。
这时但听门外传来几声轻唤:“妹妹,妹妹!大白天地怎么关着个门儿?难不成妹夫又来这院儿私会了?”
若嫣不由失笑,这双双,定是又嫌烦闷带着璇儿过来黏人了,也罢,就让她也来见见柳妹妹。
当下让进屋内,给她们两相一介绍,双双哪在家里见着过什么生人呀,又是这么个标致的主儿,当下立马来了精神和热情,再听说这美貌小娘子是来自江南的,更觉亲切,三言两语就自来熟了,拉着冯意柳的手就聊开了自己几去那边儿的见闻来。
若嫣见她两人说得热络,便微笑着抱起璇儿自顾逗弄起来。
这边双双越说越起劲儿,“哎我说柳妹妹,你们江南的客栈和洒楼你很少去过的吧?可逗了我给你讲,他们见了人也不问你要什么,总是先提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然后还一劲儿地劝你要黄酒,呵呵一家两家是这样,十家八家也是这样,上回去这一路可把我逗坏了,回来跟妹妹说她还不听。。”
若嫣抱着璇儿的手猛地一紧,圆睁双目扭头看去,正对上冯意柳呆怔的脸,二人几乎同时发出惊呼:
“趁麻烦出现之前?!”
“要不要先来壶黄酒?!”
看着一边一个扑过来拉自己手的两人,这下换双双呆住了,
“怎么了这是,是那样说的呀,你们如何知道。”
“竟然还有人在说这个。。”若嫣与冯意柳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