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实验室的第九个晚上，凌晨一点半。
向捷起身仔细观察了一阵身边的丈夫，确定他已经睡熟后，她轻声下了床，穿上鞋，在丈夫的衣服上搜索片刻，不一会就找到她要的东西——丈夫的门禁卡。向捷把卡放在口袋里，又从抽屉最里面掏出晚上准备好的东西，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开门走出了房间。
电梯里有监控，所以向捷选择走楼梯。
向捷轻轻推开防火门，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楼道里亮着昏暗的灯光，四周一片寂静，向捷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快到-3层的时候，向捷突然听到有轻而快的脚步声，她想回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也就两三秒的时间，一个长着长头发的脑袋出现在楼梯拐角。是蒋玲。
猛然间发现有人站在楼梯上，蒋玲“啊”的一声差点摔下台阶，估计吓得不轻。当她认出是向捷后，马上就镇静下来了。
“哟，是向姐啊，吓死我了。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蒋玲的反应比较快，首先发问。
“哦，我……”向捷在心里骂自己，怎么反应这么慢，这话应该她先问的，“哦，这几天一直不太舒服，都在吃胃药，白天不小心把药落在实验室里了。你呢？”
“呃……”蒋玲犹豫了。向捷心想先讲也好，现在该你找借口了。
“昨天那个来，房间里没那个了，我记得实验室自己的抽屉里好像还放了一些，所以……”。蒋玲解释到。
向捷疑惑了一下，马上明白蒋玲说的“那个”应该是指例假，她看了一眼蒋玲的脚，上面穿着运动鞋，心想：“还挺能找借口的啊，骗谁啊。”
也许站在楼梯上的两个人都觉察出对方在撒谎，但是她们最终都选择装傻，于是又简短说了几句后，蒋玲就上楼去了。向捷继续往-3层走，心里想着蒋玲鬼鬼祟祟的到底在干什么？不过她没有时间细想，她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到接下来的事情当中。
-3层楼梯间的防火门关着，向捷把耳朵帖在门上仔细听了一会，确定里面没有动静后，她轻轻推开门，休息区很昏暗，走廊靠电梯那一端亮着一盏廊道灯。
接下来的重点是对付监控探头。向捷已经想好了办法，她小心地站上了茶水柜，从后下方靠近监控探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东西：一个从自己的手机套上剪下来的硅胶壁虎和固体胶水。
向捷把身体往前探，近距离观察了那个半球形的探头，和预计的一样探头里的镜头对着6号实验室的门，镜头和外面的玻璃罩还有3-4公分的距离。这个距离对向捷很重要，她甚至在纸上画了简单的草图，做了一些计算。幸亏是这种半球形的探头，镜头和外面罩子之间还有距离，如果是那种也很常见的枪形探头，那自己的计划肯定就行不通了，向捷心里想着。其实她的这点担心倒是多余的，那种枪形的探头很少被安装在室内。
向捷认真地估摸了一下镜头的方向，确定了一个合适位置，然后她用两个手指头捏住壁虎的尾巴，在它米黄色的肚子上面涂了少许胶水。向捷拿着壁虎，站在茶水柜上做了一个深呼吸，再次确认位置，最后屏住呼吸，快速由下而上把壁虎轻轻粘在探头的塑料罩上！向捷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她又做了几下深呼吸，心里暗暗祈祷壁虎的位置刚刚好。
好了，现在没有时间在害怕犹豫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向捷知道自己的时间不会很多，必须立即行动。向捷低头看看手表，1点38分32秒，她小心地迅速从茶水柜上下来，把自己绑在壁虎尾巴上的细线放下来理顺，蹲下身体，沿墙角爬到6号实验室的门边，沿途把细线摆放好，确定等下能正常发挥作用。6号实验室的门就在眼前了，向捷拿出丈夫的门禁卡刷了一下电子门锁，那个神秘的门无声地打开了。
向捷迅速爬了进去，门在身后自动关上了。里面是一片不透明的布帘子，和门相距大约30公分，之前向捷几次想趁着有人进出偷看几眼，都被这片帘子给遮住了。掀开帘子，前面是一个走廊，胶质的地板，很干净。向捷把手里剩下的线团放在帘子正下方的墙角，仔细听了听，确定里面没人，回头找到开门按钮的位置，才慢慢爬过布帘。走廊里没有灯，右边是一个用透明玻璃幕墙隔开的实验室，里面仪器都开着，各种红色、绿色的指示灯或一闪一闪，或长亮着，有一种诡异的静谧感。就着这些微弱的光线，向捷看见里面有很多仪器，和普通的微生物实验室没有太多区别，只是和她用的5号实验室一样，摆放着比平常更多的培养用的恒温柜。柜子都处于工作状态。估计这里的主要工作也是培育病毒吧。向捷透过玻璃仔细查看，恒温柜边上两台外形古怪的机器引起了她的兴趣。那两台设备大约高一米多，宽半米，面板上一排绿色的灯在不停闪烁，设备顶上有几根粗大的管子连到天花板上。向捷记不起来以前见过类似大小和形状的实验室用设备。她掏出口袋里的LED小手电筒，打开开关，在手电筒的光线下，那两台机器的表面反射出银色的光泽，看上去应该是金属材质的，机器的底部直接和地板连接在一起。机器的右上角写着一行奇怪字。这一行字也很有意思，它们看起来既不像中文，也不像拉丁字母，也不像阿拉伯文，说它们是图案，也不像。向捷使劲回忆了一下自己见过的各种文字的样子，但是找不到任何相似的。
向捷低头看看手表，1点39分42秒，已经用掉一分多钟了，她不能在那两台印着奇怪文字的机器上浪费太多时间，出门的机会随时可能出现，那将是自己安全出去的唯一机会。这时向捷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再爬行了，她站了起来，继续往里面走。前面，走廊的左边有一个虚掩着的门。向捷站在门口停了几秒，然后轻声推门进去，她用手电筒快速四下照了一圈，是一个不大办公室，里面摆着一个书橱和一个大班桌，桌上摆着两个电脑监视器。向捷留意让门开着，她必须随时注意外面的动静。整个-3层都十分安静，这里离电梯的直线距离不超过30米，她觉得如果电梯下来自己应该能听到那声“叮”的到达铃。
向捷想先在电脑上碰碰运气。大班桌上那两个监视器上随机地飘动着各种颜色和粗细的彩色线条，那是windows7的屏幕保护程序。一台立式的联想电脑机箱和一台塔式的惠普服务器摆在大班桌下面。运气会有这么好吗？没有。向捷碰了碰桌面上的鼠标，两个屏幕都跳出了密码输入窗口。电脑是偷看不了了。向捷低头再次看了看手表，1点40分09秒，电梯到达铃还没有响，但她需要加把劲了。
向捷走到书橱前看了看，出乎意料的是，书架上都是空的。垃圾桶呢？也是空的。完了，看来这个险是白冒了，向捷有点后悔，这样冒冒失失闯进来6号实验室，却对里面一无所知。1点40分27秒，就在向捷打算放弃，趁着还没人来研究那只可疑的壁虎离开6号实验室，她的手电筒突然照到一片白亮的表面。向捷心里一阵欣喜，进门的时候怎么会没注意到？墙上钉着一个将近2米宽的白板，上面用磁吸分两行固定着几张图片。
对了，就是这个，第一张就是纪超早上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那张，一模一样。上面那行是四张电脑合成的三维病毒结构彩图。第一张早上已经看见过，第二、第三张一样，也是向捷从未见过的非常复杂的病毒结构——嵌套在正黏液病毒衣壳里其它病毒。向捷仔细分辨了一下，第二张图里被包裹的应该是伊波拉病毒，第三张是艾滋病毒。
看完前三张，向捷够震惊的了，她觉得不可能再有更可怕的病毒结构了。她错了。第四张里的病毒的框架是她来这个实验室头几天培育的那种核型多角体病毒，也就是那种在昆虫间传播的病毒，这种病毒独特的多角体蛋白可以形成多个病毒粒子腔用于保护里面的病毒遗传物质。自然界的核型多角体病毒的多个粒子腔内存放的病毒遗传物是一致的，但第四张图上的多角体病毒却不是！第四张图上的核型多角体病毒的多个粒子腔中的病毒遗传物质是不一样的！这是否意味着这种多角体病毒可以携带多种病毒，同时感染宿主？！
巨大的恐惧紧紧抓住了向捷的心。这么说纪超他们的的确确是在合成新型病毒，这种技术肯定是分子水平上吧？“这还只是结构图，应该还仅仅处于理论阶段吧？全世界都还没有实用的分子水平上的病毒合成技术吧。”向捷在心里默想，她对这个判断很有把握，毕竟自己就是这行里的专家，“尤其是最后一张图实在太过科幻。”
但是白板上的下面那行图片让向捷犹豫了。
下面的那行图片是三张电子显微镜照片，正对着上面的前三张三维病毒结构图。照片里的病毒表面上看就是一般流感病毒，但是从标尺上看，这些流感病毒的尺寸普遍在300纳米以上，足足是普通流感病毒的2-3倍。
这些电子显微镜照片意味着什么？是否意味着纪超他们已经完成白板中前三种病毒的合成？这些嵌套在正黏液病毒衣壳里的狂犬病病毒、伊波拉病毒、艾滋病毒是否意味着这三种致死率极高的病毒也可以像感冒一样通过空气传播？这么不可思议的技术是从何而来？第四种病毒是否应经完成研制？那无疑是生化武器里的氢弹！他们要拿这些病毒干什么？这些病毒还能干什么！除了杀人，上百万，上千万地杀人！
“图片里的这些病毒真的存在吗？真的有活性吗？这可能吗？”向捷沉浸在惊惧之中，所以当那声微弱的“叮！”进入耳朵的头两秒钟里，她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当向捷终于意识到电梯已经下来了的时候，她像一只受惊吓的猫一样跳起来，以最快速度冲向门口的布帘，找到放在墙角的线头，迅速地把线往实验室里扯。线很快被拉紧，然后又松了，向捷知道壁虎已经从监控探头上掉下来。她粘上去的时候没敢涂太多胶水，怕的就是粘太紧。随着线逐渐被拉进来，壁虎终于出现在门缝里。向捷拿起壁虎，轻声跑回刚才的办公室，蹲到大班桌底下。
实验室外面有人在走动。
向捷觉得好像等了很久，她看看手表，1点43分50秒，其实她躲在大班桌后面最多才半分钟。外面的走动停了一会又重新响起，不久实验室的门开了，传来皮鞋走在胶质地板的声音。一个手电筒照亮的光斑在黑暗中快速晃动着。“糟糕！”向捷心里喊了起来，办公室的门忘记掩上了，这肯定增加了被发现的风险。很快一个身影出现门外面的走廊里，从体型上看，应该是A先生。
A先生站住在门口，拿着手电筒往办公室里照了一圈。向捷屏住呼吸，缩紧了身体。手电筒的光斑在办公室里绕了一圈，转出了办公室。向捷偷偷从桌子底下偷看外面的A先生，他正拿着手电筒照办公室对面的实验室，那两台写着古怪文字的机器的后面被照亮。
向捷看了一眼A先生照亮的地方，“天啊，那是什么？”，向捷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了一样，极度的惊恐几乎要让她窒息。
手电筒的光斑里竟然是一张苍白、扭曲、浮肿、惊恐万状的人脸！而且是一张熟悉的脸！对，一张熟悉的脸，天啊，是陈丽霞！一个活人的脸绝不可能会是那个样子！可是为什么A先生无动于衷，他不可能没有看见！
这时A先生把手电筒放了下来，那张脸消失了。A先生踱着步，打开实验室的门出去了。听见门关上，向捷立刻冲到办公室门口的玻璃幕墙边，用自己的手电筒照亮了刚才看见的那张脸的地方。
向捷惊呆了！是陈丽霞没错，她全身****，被固定在一个装满淡蓝色液体的巨大玻璃机器里！陈丽霞的眼睛睁得很大，似乎挣扎着想喊出来，但是那张苍白、扭曲、浮肿的脸绝不可能会是活人的！
向捷全身剧烈的抖动起来，她根本没办法稳住拿着手电筒的手，照亮陈丽霞的光斑不住地跳动。跳动的光斑里，向捷看见装陈丽霞的机器边上还有一整排一样的机器，里面都泡着人，都是熟悉的面孔。但是向捷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记不起那些人的名字。
“咳——”实验室外面传来A先生的咳嗽声。多亏了这声咳嗽，向捷终于回过神来，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必须趁着A先生回到监视屏幕前离开这个极其恐怖的实验室。向捷走到实验室门边，想把耳朵贴在门上，可是她的胃肠一阵阵地翻动，嘴巴里已经可尝到晚饭食物的味道，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根本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身体。她扶住墙，尽可能支撑着身体把脸靠近门板。外面已经听不见A先生的脚步声。向捷再也忍不住了，她打开实验室的门，不顾一切地冲进厕所，没等关好门，就跪倒在马桶前，“哇”的一声把晚饭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就这样，向捷抱着马桶不住呕吐，直到再也吐不出什么，直到瘫软在厕所的地板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休息区的灯突然被打开，紧接着是厕所的门被敲响了。
“请问是哪位？”
“是我。”向捷挣扎着从地板上站起来，推开厕所门。门外站着A先生。
“向博士，你没事吧？”见到是向捷，A先生露出狐疑的神情。
“没什么，只是不太舒服。”向捷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看起来糟透了。
“你看起来不太好，为什么不在房间里休息，宿舍里不是都有卫生间？”
“我想起来还有点药放在实验室，结果到了这就忍不住吐了。”这一点完全不用伪装，谁都可以看出她刚刚狠狠地吐过。
“哦，现在好点了吗？”
“嗯，吐了就好多了。”
“要我送您上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上去。”向捷说完下意识地走向楼梯。
“你不坐电梯吗？你这种样子我看还是坐电梯比较好。”
“哦，好像是的。”向捷转身扶着实验室的玻璃幕墙缓缓地走向电梯。A先生跟在后面。快到电梯的时候，A先生快走几步帮她按了上去的按钮。
向捷走进电梯，一边说了声谢谢，一边按了-1层的按钮，电梯的层门慢慢地往中间合拢。然而就在快要完全关上的一瞬间，A先生突然伸手拦了一下，电梯门又打开了。
“完了，被他识破了！”看到A先生突如其来的举动，向捷回想起来刚才6号实验室里的那一幕，A先生对那些大罐子里的尸体毫无反应。他们都是一伙的！想到这里向捷的腿在裤管里剧烈地颤抖起来。
“向博士，呃……”A先生有点犹豫，“你在实验室里有见过壁虎之类的小东西吗？”
“嗯。”向捷听得很清楚，但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恐惧使人变得迟钝。
“你在实验室里有见过壁虎或蟑螂吗？”A先生又问了一次。
“壁虎？好像没有吧。”向捷无力地回答到：“不过这个实验室好像没有安装相关的防护设施，时间久了可能会有的吧。”
“嗯。”A先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好好休息吧。”
“谢谢。”
电梯的门终于在两个人之间合上了。
关上房门，向捷把身体斜靠在门上，一片漆黑中只有纪超均匀的呼吸声。
向捷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昨夜阳台上丈夫的脸，那张质朴、率真的木版画一样的脸，带着感性的微笑。那一刻向捷觉得自己真正爱上了一个男人，而这个人刚刚好就是自己的丈夫。如果说婚姻仅仅是解决社会安全感或者生理需要的话，那么昨夜，34岁、已婚的她才终于品尝到了爱情的滋味。
为什么？为什么现实竟然这样的残酷！为什么命运之神总喜欢的这么残忍恶毒的玩笑？昨夜才让你心旌荡漾的那个可爱的大男孩，短短一天就变成一个嗜血成性、毫无怜悯的杀人恶魔！
向捷睁开眼睛注视着黑暗中沉睡的丈夫，一股混杂的恐惧、悲愤、失落的难以抑制的情感汹涌而至，她冲进厕所，坐在马桶上低声啜泣起来。
“亲爱的，你没事吧？向捷，向捷……”
向捷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叫她，一只手正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她睁开眼睛，看见纪超正蹲在面前，这才意识到昨晚自己在马桶上睡着了。
“这张天使一样的面孔包藏着的却是一颗恶魔的心。”昨夜的一幕幕幻灯片似地闪过向捷的脑海。
“嗯，昨晚上不太舒服。”
“好点了吗？是不是吐过？你看上去很糟，需要找医生吗？”纪超说完，露出犹豫的表情，他停顿了一下，转口说：“需要买点什么药吗？”
“看来即使这样，你也不会冒险让我离开这里。”向捷在心里解读刚才丈夫微妙的表情变化。
“不用，我已经好些了。你忙你的吧，我洗个热水澡可能就好了。”
“呃，我还是有点不太放心。”纪超的脸上写满关切。
“他是真的关心我吗？这样一个打算杀死上百万、上千万人的魔鬼会真正去关心一个人吗？”向捷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着实让人迷惑。
“真的好多了，谢谢。你先出去吧，我现在就冲个澡。”
“嗯，我帮你拿衣服”，说完纪超退出卫生间，随手把门关上。向捷又在马桶上坐了一小会，听见纪超在外面打了一个电话，似乎是在跟谁说要晚点到。没过多久，纪超又敲门进来，给向捷拿来了干净衣服和毛巾。
“谢谢。”向捷从马桶上站起来，慢慢的开始脱衣服，纪超还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妻子脱衣服，脸上带着充满爱意的坏笑。
向捷知道丈夫正看着已经全身****的自己，但是她没有尴尬的感觉，更没有欢愉的感觉，此时此刻的她是如此麻木，麻木到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洗完澡，向捷穿好衣服走出卫生间。纪超正开门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早餐。
“好些了吗？能吃点东西吗？”纪超问。
“嗯，好多了。”向捷确实感觉到一阵强烈的饥饿，昨天的晚饭她全都吐在-3层的卫生间里了。
纪超看了看手表，“那我先下去，呆会我再来看你。”
“不用了。忙你的吧，我没事的。”
纪超俯身在向捷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丈夫的嘴唇接触到自己皮肤的一瞬间，向捷打了一个寒颤。纪超开门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向捷一个人。刚才的寒颤让她的大脑又苏醒过来。怎么办？她终于想起来必须做点什么！在看见昨晚的那一切之后，必须做点什么！
当然也可以什么也不做，任由自己的同事被他们拿来当小白鼠，任由上百万、上千万的人在可怕的人造瘟疫中痛苦地死去。“不！我做不到！”向捷在心里大喊到，“不能让纪超他们合成的病毒扩散出那个可怕的6号实验室！必须采取任何可能的办法来阻止这一切，即使那意味着要毁灭那个自己刚刚爱上的男人！必须放下自己所有的个人感情，而且是马上！”
向捷拿起纪超送来的食物，放进嘴里咀嚼起来，一个温暖的夹着鸡蛋和培根的三明治。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思索起该怎么阻止这群变态的科学狂人！她想起了黄友亮。国家安全局是对的，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些东西足以证明这一点！向捷努力回忆着那天在“冰雪皇后”跟黄友亮的谈话。“对，那些暗语！我必须马上想通知国家安全局，暗语是什么来着？”她从包里掏出纪超送的iPhone，边吃边编辑短信。
短信就几个字，很快写好了，问题是怎么发出去？这里没有信号，没有网络，没有任何办法与外界联络，这个实验室实际上就是一个可怕的囚笼！
洗过澡，吃完早饭，向捷的身体基本上从昨晚的极度紧张中恢复过来，她决定像平常那样到实验室里上班。“从现在开始，绝不能犯半点错误，绝不能被他们怀疑。”向捷知道自己和同事们正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九点多，向捷到了实验室，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了。她尽可能装得自然一点，向碰到的人解释自己的迟到，应付随之而来的问候，然后穿上实验室的制服开始工作。
昨天的培育很成功，电子显微镜下的培养皿里布满了状态活跃的HIV病毒。“搞点破坏？”向捷心里盘算着，但是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只能延缓他们的计划，而且这样风险也太大，毕竟还得考虑同事们和自己的安全。
“到底怎么办？怎么才能把短信发出去？”向捷伸手摸了摸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那个写着暗语的短信已经存在发件箱里，只等着联上移动公司的无线通信网络！
“笃、笃、笃”，听到有人敲玻璃，向捷回头看见纪超站在玻璃幕墙外面，左肩上背着那个这几天总是随身带着的背包。包的侧面露出一个放水壶的口袋，是空的！
向捷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实验室的自动门开了，跟着纪超也走到门口。
“怎么样？完全好了吗？”纪超问。
“基本上吧，不过如果你方便的话帮我买点达喜之类的吗？”
“达喜？”
“一种助消化的咀嚼片，以前你也吃过的，药店都有。”
“好的，我上午就去买。”
这时向捷主动靠上前去，给了丈夫一个拥吻。纪超对妻子的举动多少有点意外，但还是很开心，他伸手在妻子的脸上轻捏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