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水月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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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小姐,带信的人是我。”可轩突然跪倒,语调平静如常,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慕容婉秋不可置信地转过身,静静盯着她,怒气全无,只剩迷惘。因为她不相信刚才听到的任何一个字:“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平少爷思亲心切,几天前求我帮忙托人捎信回家。奴婢想这也是人之常情,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奴婢该死,请小姐降罪。”

慕容婉秋从不怀疑可轩的忠心,但私通消息是大忌,特别是帮助本应谨慎防范的人质,即便那名人质颇受自己照顾。她恨恨地道:“当初你亲眼见过我如何处置干毅、孙波他们,心软就可以不顾规矩吗?”

可轩不辩不求,只是磕头请罪,反倒让慕容婉秋觉得其中有古怪。一个深知自己喜恶又向来极有分寸的人怎么会因为心软而犯下此等糊涂错误?如今她还义无反顾地当众认罪,逼自己想不惩罚都不行,究竟打算干什么?慕容婉秋企图从她身上找寻请罪以外的异样痕迹,或求饶的,或后悔的,或解释的,但最终失望了。她不停磕头,似乎不受重罚誓不罢休,片刻间额头已青黑一片,眼见就要碰出血来,绝非做戏。慕容婉秋又恨又气又心疼,冷冷地阻道:“别以为磕几个头就能逃脱惩罚。来人,拉下去重责三十大板。”

周围人的脸上俱是惊惧和错愕,连风擎都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月影心痛至极,右手紧握剑柄,努力抑制身体的颤抖和求饶的冲动,更不敢露出半点犹豫,冲身后护卫打个手势,眼睁睁地看着可轩被拖走。反倒是即将受刑的人一脸坦然,好像还有点失望。比起被乱棍打死的干毅,被押入黑谷的孙波,她确实很幸运地得到了宽恕。然而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当可轩强忍疼痛跪地谢恩时,慕容婉秋已不忍去看那惨白如纸的脸色,颤抖不停的双腿,还有血迹斑斑的衣裤。她本想就此息事宁人,哪知可轩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重重磕头:“奴婢犯下大错,不配再伺候小姐,愿往外院为奴,恳请小姐成全。”

这下慕容婉秋是被彻底震惊了。她心里忽然冒出个荒唐的想法,觉得可轩之所以不顾惩罚地犯错,就是为了能以适当理由离开自己。那么在锡城时,可轩又为何不肯留下来?况且姐妹之间有什么事不能明说呢?莫非自己真不值得信任吗?现在她需要给自己时间,也需要给可轩时间:“我自有安排,还轮不到你处置自己。来人,送她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是,奴婢遵命,奴婢谢小姐恩典。”可轩几经哽咽才把话说完,泪水已模糊了双眼,有疼痛,更有愧疚和感动。

慕容婉秋慢慢转过身,硬生生地折断一根顶着玉兰花的枝杈,随手扔进玉风河中。枝杈顺流而下,自由自在,跌跌撞撞地消逝于眼前,仿佛不曾痛过。

夜晚,慕容婉秋静静靠在门边,守望着眼睛里的天空,守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守望着月亮下的自己。天堂与地狱永远离得很近。黄瑛手托披风轻轻走近:“庄主,寒气伤人,小心着凉。”

“天寒心也寒,何来着凉呢?”慕容婉秋推开披风,久久地守望。

忽然大门外有人喊:“启禀庄主,鸿少爷求见。”

黄瑛见慕容婉秋微微点头,当即朗声道:“请鸿少爷。”

“志鸿参见小姑姑,小姑姑吉祥。”慕容志鸿在门前石阶上行礼,金泽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精致食盒。

“起来吧!怎么还不休息?有事吗?”

“娘派人送来一些自家做的点心。我刚才尝了一个,味道还不错,就赶紧给您拿来了。”说着慕容志鸿从金泽手中接过食盒,转给黄瑛。

慕容婉秋回身走进房中,在桌旁坐下:“这点小事让金泽来一趟也就够了,你大半夜跑过来不会是无聊到要盯着我吃点心吧?”

慕容志鸿笑得很尴尬,犹犹豫豫地道:“我听说您今天打了可轩,心情不太好,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就特地过来看看。”

“总算知道惦记人了,很有进步嘛!”慕容婉秋半开玩笑地拍拍他的肩膀,呵呵笑起来。

“我是继承人,当然要为小姑姑分忧解劳。如果有什么人或事您不方便处置,我可以帮您做。”

能从慕容志鸿口中听到这番话,慕容婉秋着实欣慰不已。这个原本只想消极退避的楞头小子确实成熟许多,变得更有头脑,更有担当。“我要是有了麻烦,你想不帮忙都不行。”

次日上午,慕容婉秋来到幽岚谷,并把请安的金平留下同桌吃饭。其间她好似不经意地问:“平儿想家了吗?”

“您待我这么好,我已经把这里当成新家了。”

小小年纪却懂得谨言慎行,机巧答辩,是幸运还是悲哀呢?感慨的同时慕容婉秋又从衣袖里拿出那封差点落入红鹰堂的信:“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金平毕竟是个不经事的孩子,纵然聪明伶俐,也难免慌乱。胖嘟嘟的小脸立时吓得紧绷起来,身体迅速下坠,直跪在地,可怜兮兮地低下脑袋:“小姑姑,我不该想家,我知道错了。”

“想家没有错,错的是你不该瞒着小姑姑。现在你只要实话实说,把事情讲清楚,就还是好孩子。懂了吗?”

金平点点头:“其实这些信都是我平时偷偷写给自己的,没想过送回家。那天不小心被可轩姐姐看见。可轩姐姐说她能帮我带信出去,还说能把爷爷和爹娘的信带回来。所以我就……小姑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瞒着您的。”未及说完,他已泪流满面,又是害怕,又是委屈。

孩子的话往往更真实,也更令人相信。一切症结都归于可轩身上。真相到底是什么呢?慕容婉秋有种不祥的预感,心很乱很慌,简单地安慰几句,便让广福带金平离开,自己则奔回凌云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