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水月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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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次日,慕容婉秋在紫竹阁密召见了甄英。她已用高明手段和独特魅力完全收服冯莉君,但对诡诈的甄英还不放心,需要适时敲打敲打。甄英心里七上八下,一进门就跪地行礼,只听慕容婉秋开口训斥:“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还会把我这个庄主放眼里?”

“庄主明察,属下对庄主忠心耿耿。”甄英吓得一愣,完全闹不清缘由,唯有砰砰磕头。

“记得蒋逵是为什么死吗?”慕容婉秋虽声音不高,但明显带着威胁之意。

“回庄主,属下记得。”

“记得就好,不识时务的人总没有好下场。”

“属下谨遵庄主教诲。”

慕容婉秋冰冷的脸上浮出笑意:“听说你把冯莉君和白莲帮告到志鸿那里,为什么不禀报我?”

甄英这才弄清楚挨骂原因,心想:“是你让鸿少爷处理山庄事务,怎么又埋怨我没跟你说?”不过想归想,他可没胆子质问,只能磕头请罪。

“冯永朝是怎么死的?”慕容婉秋忽然转了话题。

甄英又一怔,心里开始打鼓:“回庄主,是被属下的人误杀。”

慕容婉秋有节奏地敲击桌子,仿佛招魂音符的短促沉闷声让人毛骨悚然:“识时务者为俊杰。”

“回庄主,人是甄峻杀的。”甄英知道,再不说实话,小命难保。

“这么说冯莉君杀甄峻是为父报仇喽?”

“回庄主,是。”

“甄峻的事我替你遮掩过多次。是你们理亏在先,我没办法降罪。再追究下去,对谁都不好。至于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不提也罢,难不成金明山庄还能死灰复燃?守好本份,规矩做事。我既然保你做庄主,就一定会保到底。”能得到庄主这份应许,甄英打心眼里高兴。这可比给弟弟报仇实惠多了!

走出紫竹阁,瞧见路边的馄饨摊,慕容婉秋不禁想起季泉。连声招呼也没打,突然就不去学酿酒,虽事出有因,终究欠妥当。总不能这么别扭一辈子。想到此,她转向卢家酒馆。

快到酒馆门口时,慕容婉秋故意放慢脚步,正犹豫到底进不进去,瞧见金淦和一名陌生男子从里面出来。两人均是布衣打扮,寒酸得很。从走路看,那男子武功不弱。堂堂凌云山庄大总管竟偷偷摸摸地来这种小酒馆与人会面,着实奇怪!慕容婉秋闪身躲进小巷,低声吩咐随侍的任潇和任泽:“跟住他们。”两人领命。

可当任潇和任泽消失在眼前时,慕容婉秋忽然有点后悔。连看着自己长大的金淦都形迹可疑,她又如何信任这对本就意图不明的孪生兄弟?万一真相让他们有所顾忌和隐瞒,恐怕事情将变得棘手。所以在确定金淦走得足够远后,她用笛声传来风擎,吩咐细查。如此一来,她也没心情去见季泉,正好给打退堂鼓找了堂皇理由。

天渐渐暗下来。行至通往凌云山庄和幽岚小筑的岔道口,慕容婉秋迟疑片刻,还是走向幽岚谷。自从放权给慕容志鸿,她将大多数时间留在了那片青山绿水间,给对方一份信任,给自己一份自由。但直到学着放手,她才恍然发现,原来放手竟那么难。无怪乎义父当初在背后时刻紧盯,自己何尝不是?心心念念地要放下,又心心念念地放不下,这大概也是义父曾经的心境吧!有时候清闲也并非人人受得起。

纷杂的喧闹声自谷中传出,慕容婉秋警惕地沿着岩壁悄悄进去,见霍非正指挥侍从们在漆黑的草地上乱摸乱踩,不时发出碰撞声和埋怨声,高声问:“干什么呢?”

几个离她最近的侍从感到不妙,连眼皮都没敢抬,直接滑跪在地。其他人也都在反应过来后噼里啪啦地跪下。霍非膝行至面前,笑嘻嘻地答:“回大小姐,今天冒出许多蚂蚁,奴才怕它们爬进您房里,正带人踩呢。”

慕容婉秋瞧瞧脚下,确实发现了比平日多几倍的蚂蚁,有的四处逃窜,有的钻洞藏缝。俗话说,蚂蚁搬家,大雨要下。看来一场风雨又将无可避免!她弯腰拾起一只死蚂蚁,冷声问:“我什么时候允许你们踩蚂蚁了?”

准备接受称赞的霍非简直郁闷透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居然硬着脖子反驳:“您又没说不让踩。”

“吊起来抽一百,日出前不许解下。”

本是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的事,却赚来一顿鞭子,霍非越想越冤枉,但再不敢捋虎须,尤其那是一只生气的母老虎。

闻声跑来的季海跪地求情:“启禀大小姐,踩蚂蚁是奴才允许的。求您开恩,饶了霍非。”

“什么时候轮到你质疑我的命令?”慕容婉秋一摆手,两个虎背熊腰的护卫迅速上前,拖走霍非。

绿水潭边的几棵树就是行刑地。护卫七手八脚地紧紧捆住霍非,将其悬空吊在两树之间,左手左脚拴在一边,右手右脚拴在一边。一个手持柳鞭的执刑人朝慕容婉秋磕头,随后在离霍非七八尺的地方挥动皮鞭。随着皮鞭撕裂空气的声响,霍非身上多了一道道血痕。起初他还能忍住灼热疼痛,紧咬嘴唇,以此来宣泄不满。然而当同一伤口被皮鞭扫过时,一声惨叫冲出牙关。他开始扯着脖子哀嚎,其凄惨程度恐怕就是恶鬼现身也得靠边站。慕容婉秋没有再看,转身走进木屋。

尖厉的鞭打和哀嚎终于停止了,幽岚谷又恢复平静。霍非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低头看着被鲜血沾在伤口上的破碎衣服,有点哭笑不得。如果一直在外面说书混吃,现在肯定是别样情景。人家根本不拿自己当人看,又何苦来讨这个没趣?

而惩罚才刚刚开始。瓢泼大雨伴着轰隆隆的雷声尾随而至,来得突然,走得也畅快,但匆匆留下的雨水令皮开肉绽的霍非疼得几乎昏厥过去。那是从未感受过的痛,火辣辣的,让人恨不得抛弃肉身。更难熬的是他还要忍受漫漫长夜中藏在树下的各种小飞虫的蹂躏。待天亮被解下来时,幸存的皮肉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疙瘩。

好不容易趴到破旧却柔软的褥子上,霍非感觉自己到了天堂。门被轻轻推开,季海悄悄地走进来,手里拿着小瓷瓶:“这是上好的金创药,我帮你擦上。”

“不用不用,我自己擦就行。”霍非尴尬地拒绝。鞭子伤在全身,他怎么好意思让别人上药?

季海知他心思,也不勉强,将瓷瓶放在床头:“好好养伤,别再招惹大小姐。大小姐好像心情不太好。”

“谁成想踩蚂蚁会惹怒大小姐?早知道这样,就算蚂蚁成灾,把幽兰谷给占了,我也不动一根手指头,不对,是脚趾头。好心没好报。”霍非一副愤愤难平的模样。平白无故挨了一顿皮鞭,颜面扫地,他是真觉得非常委屈。

“大小姐自然有她的道理,不是咱们奴才能明白的。别胡思乱想。我该去伺候了,你好好擦药。”季海转身离开。

霍非泄愤似的嚷了一句:“难道人命还比不过蚂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