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水月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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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慕容婉秋好像从人间突然蒸发了一样,任黄狮堂布下天罗地网也得到不丝毫消息。谢非等得不耐烦,又去找谢一波诉苦:“堂里堂外的连路都不敢错走一步,可她慕容婉秋怎么还不露头?”

对这个儿子,谢一波倾注的心血最多,然而得到的失望也是最多。如此胸无城府,如此沉不住气,如此自傲自信,如何独掌一堂?他又是失望地叹了口气:“要有耐心。”

“她还不是庄主呢,摆什么谱?”谢非嚷嚷起来。

谢一波怒瞪双目,厉声呵斥:“大小姐来珠南是咱们的荣耀。快去盯着,免得措手不及。”

“放心,她来不了!”堂堂黄狮堂的所在地,眼线密布全城,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追查,所以谢非做梦也不会想到慕容婉秋能够不惊一人地来到自己面前。然而事实往往都是令人意想不到的。

“启禀堂主,大小姐的马车已到大门口。”

能在黄狮堂严密监视下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谢一波来不及多想,匆忙整理衣衫,在临出门前用力瞪了一眼已经迷迷糊糊的谢非。谢非跟了走出去,却闹不清自己踩着什么。

谢一波三步并做两步来到慕容婉秋跟前,俯身下跪:“属下未能及时迎接,请大小姐恕罪。”

慕容婉秋显出不安模样,连忙上前搀扶:“谢叔叔请起。是我太唐突了。最近身子可好?”

“劳大小姐挂念,属下身子骨还说得过去。倒是大小姐千金之体,要千万当心!”

不经意间,慕容婉秋注意到盯着自己的谢非,心头微微一颤。这不是害怕,而是惊异。自从成为继承人,从没有一个下属敢这样毫不避讳地看着自己。谢一波发现她的目光转移到谢非身上,忙道:“这是犬子谢非。还不快见礼!”

谢非不情愿地跪下:“属下谢飞参见大小姐,大小姐吉祥。”

“原来谢公子的眼睛也有看地的时候啊!”谢非听得浑身不自在,不敢低头,也不敢抬头。

慕容祥懒得听这些客套话,有些急不可耐:“谢堂主,咱们能不能进去坐下说?我这一路都快被颠散架了。”

谢一波拱手致歉:“是属下疏忽。大小姐,三少爷,请移步前厅。”

待走到前厅时,一桌上等的海味山珍已经摆在眼前。谢一波恭敬地道:“属下略备粗茶淡饭,请大小姐和三少爷上坐。”

慕容祥毫不客气地坐下来,举筷便吃。慕容婉秋无奈一乐,也只能随他自在,转而对垂手侍立的谢一波道:“谢叔叔也请坐吧!”

“属下怎么能与大小姐同桌进餐?这不合规矩。”

慕容婉秋努起了小嘴:“论辈分,您是叔叔,我是侄女;论待客,您是主,我是客。如果您见外,我就不吃了。”谢一波见她耍起小孩脾气,只好无奈地坐下。

满满一桌的好菜谢一波半点没动,慕容婉秋也是敷衍了事,倒是全部装进了慕容祥的肚子。谢一波笑起来:“三少爷真是一路辛苦了。”

慕容婉秋冷不丁问:“谢叔叔,最近珠南没什么特别事吧?”

被这么没头没脑地一问,谢一波还真有点懵懂不解。若说特别事,大大小小总会有一些,可值得慕容婉秋关注的,却实在没有。不过谢一波料定她不会随便询问,谨慎地答:“还请大小姐明示。”

“前些天有人向我告状,说您跟青龙堂交往过密,甚至与金明山庄也关系非常。”

谢一波被打个措手不及,慌忙起身跪下:“这纯粹是诬告,请大小姐明察。”

“即便真有这些也没什么。”优雅的笑容转瞬间在慕容婉秋的脸上浮现,看起来那样真挚,却那么不自在,“四堂本该同气连枝,相互照应。金明山庄庄主柯霸又是您的师兄,多多联系也是人之常情。”

谢一波表面上连连谢恩,心里却在打小鼓。慕容婉秋的一席话听起来是随兴而说,其实话中有话。这分明是暗示黄狮堂已被监视。但令他想不明白的是,慕容婉秋为何把此等机密告诉自己。这绝不是随口说出,也绝不是信任有加。

殊不知他的迷惘正是慕容婉秋的所求。她又露出无奈的样子:“说实在的,我这继承人当得一点底也没有,生怕干不好,辜负了义父和各位叔伯的厚望。其实只要大家和睦,凌云山庄自然固若金汤。那样对谁都好。您说是不是?”

谢一波听出警示之意,却故作不知,含糊地道:“属下对山庄的忠心日月可鉴。”慕容婉秋笑着起身离去。

回到客房,可轩道:“谢堂主演戏演得真不错!”

“你能从这里找出没演戏的人吗?”慕容婉秋笑问。

“三少爷就没有。”想到刚才慕容祥狼吞虎咽地贪吃模样,可轩差点笑出声。

慕容婉秋摇了摇头:“他能把自己游离在争斗之外,不是演戏演得最好吗?”

可轩又问:“咱们现在在狼窝。您把严啸天的话说出来,不怕谢堂主干出出格的事吗?”

“义父说过,谢一波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极懂利害关系。他不会蠢到在自己地盘里杀我的。”

然而这天夜里并不安静。三更时分,屋外突然响起嘈杂的刀剑声。可轩警觉地抄起枕边长剑,问外面:“怎么回事?”

月影答:“有刺客闯进来。”

慕容婉秋先是一惊,立刻恢复镇静:“看来黄狮堂真是藏龙卧虎!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了。”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平息下来。金鹰在外面高声道:“启禀大小姐,刺客已经全部拿下。”

穿好衣服的慕容婉秋推门出去。一股刺鼻的腥气钻进鼻子,几个黑糊糊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金鹰上前跪地:“大小姐恕罪,刺客全部服毒,无一活口。”

“怎么会有刺客……”谢一波气喘吁吁地跑来,惊讶地看着成堆的尸体,慌手慌脚地跪下:“属下保护不力,请大小姐降罪。”

虽然这次行刺事件大出意料,但慕容婉秋并不觉得谢一波会与此事有牵连。只是幕后黑手既然能在黄狮堂指挥无阻,定然有特殊地位。想到此,她冷冷地道:“看来黄狮堂也不是什么铜墙铁壁,什么人都能畅行无阻啊!”

语调虽然平淡无奇,其中蕴藏着的强大怒气却是连傻子都能听出来的。谢一波惶恐地磕下头:“属下该死。属下会尽快查出幕后主使,请大小姐息怒。”

“不必了。我知道谢叔叔绝不会在自己地盘上做容易让人抓到把柄的事。看来是有人急着赶我回去了。”说完慕容婉秋也不等谢一波应话,转身走回屋子。

听了这几句忽冷忽热的话,谢一波心里变得七上八下。回到书房,他立刻叫来谢非,直截了当地问:“今晚刺客是不是你派的?”

“是又怎样?”谢非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畜牲!”谢一波大怒,挥起右手,一巴掌便打得谢非嘴角渗血。

谢非自小娇生惯养,虽然常受谢一波的责备,却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他将嘴角抹净,大嚷起来:“我又做错什么了?”

谢一波见他仍不知错,气得浑身发抖:“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招惹大小姐。你偏不听,还派人刺杀!”

“爹,我也是为了您好啊!一个丫头都能骑在您的脖子上,我看不过去。”

“大小姐如果容易被刺杀,能安安稳稳地做这么多年继承人吗?‘玄冰剑,水玉笛,玲珑冷翡翠,霓裳红霞衣’是胡说的吗?夺命十三客是白吃饭的吗?你手下那些人根本碰不到大小姐半根汗毛,还想刺杀!如果被大小姐查出来,整个黄狮堂都要被你给断送了。”

谢非还是不服气:“难道咱们要放过这次好机会?”

“这算什么好机会?刚才大小姐已经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她如果在咱们这里出事,第一个要陪葬的就是黄狮堂。到时候别人也只会乘虚而入,不会帮咱们任何忙。”

“那也太便宜她了。”

对于慕容婉秋——这个并非出身慕容家族却成为继承人的年轻女孩,纵然接触不多,但谢一波已经深深体会到了她的与众不同。无论是听闻还是亲见,那难以捉摸的手段和微笑都令谢一波不得不倍加小心慎重。“跟慕容谡相比,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小姐已经对咱们起了疑心,很可能手里还攥着什么把柄。这个时候示弱或许比示强更管用。一定要确保她安安全全地离开咱们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