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特曾经当过穷孩子,有些心疼地说:“你把它们搬哪儿去了?”
李雯雯说:“扔了。废品收购站。”
温特痛心疾首地说:“废品收购站?那他们给了多少钱?”李雯雯说:“我没问,赏司机了。”
又说:“怎么?心疼了?舍不得?看你小家子气的!”
她说着,又长吁口气,说:“现在舒服了!”轻轻盈盈地走到了温特的面前,很认真地在他的脸上吻了下,“好了,别生气了,难道你不觉得现在的状况很好吗?还有气氛也很好。”她抱住了温特的脖子,说:“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爱上的人,我说的是人哦!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一个男人或者女人。”她这么小鸟依人,不似平时的冷硬,温特的气也都消散得无影无踪了,把她轻轻地抱在怀里,“怎么?难道你不爱你的爸爸妈妈?”她扭了扭身子,“傻了吗?我为什么要爱爸爸妈妈?他们都生活的很好,不需要我爱。而且……”她淡淡地说:“从小到大,他们都把我当空气。”
温特说:“唉呀,那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而且,至少你该爱你自己吧。”
李雯雯清清淡淡地说:“我自己?”
温特说:“是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爱自己吧?”
李雯雯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说:“本来在见到你之前,我是很讨厌自己的,讨厌的想立刻死去。不过见到你之后,我有些爱我自己了,因为我被你爱着。”温特再没说什么,他觉得这话简直太有诱惑力了,这证明有个女人,因为他的爱才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没错,李雯雯再次把这点着重地强调了。温特轻轻地吻住了李雯雯的唇,接着是脖子,接着是那对温热。他轻轻地拉开了李雯雯的睡衣带,那丝绸睡衣就那么忽然失去依托似地慢慢地滑到了地上,而李雯雯的身体就像忽然盛开的花朵,完美地呈现在温特的面前。温特最爱这一刻,他觉得这一刻的李雯雯有种令人心悸的惊人的美。
他揽住了李雯雯的腰,李雯雯的身体于是像娇柔的花枝,颤颤地失去了力量,温特将她轻轻地放在地板上,然后迅速地扯掉了自己的衣裤,一改往日温和缓慢的模样,像头野兽似地扑向了李雯雯。李雯雯的眼睛蓦地睁大了,有些惊恐地看着温特,温特于是给了他肯定的微笑,但她还是有些害怕似地崩紧了身体,温特于是深深地吻住了李雯雯的脖劲。温特最喜欢优美修长的脖劲,他喜欢那种不堪重负的柔软而细弱,好像他再用力些,这个女人就要死在他的身子底下。而正好李雯雯的最敏感处是脖颈,所以每当他亲吻她的脖劲的时候,她就会全身酥软,不能自已地如坠云里雾里,整个人很快地投入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她曾经在事后对温特说过,那种感觉,就是畅游在似水似雾的质体里,身体是紧张的,而精神却是松驰到甚至忘了自己是谁的地步,脑袋里的所有信息都被抽走,空白的令人恐惧又欢欣……
她说,如果能在这种感觉里死去,可能是最好的结果吧。
当时温特还笑她,难道在这样的死去会比开飞机撞山壁还还得刺激吗?李雯雯于是羞红着脸对温特挥着粉嫩的拳头又捶又打。她现在觉得那时候好傻,傻到差点错过了世界上最美好的风光。李雯雯很沉默,无论她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他都只能从她身体的反应和她脸上微微变化的神情去分辩……
温特忽然抱住了贺铃,并猛地把她翻倒在火炕上,呼吸急促。贺铃的脸腾地红了,她怔怔地望着温特的眼睛,没有拒绝,反而透出野性的邀请。温特吻住了贺铃的唇,他觉得贺铃的唇有些干燥,可能与这里的天气有关,小镇中居住的人的唇上,总是裂开着小小的血口子。于是温特尝到了有点微咸的血的味道。
也许正是这血的味道让他清醒过来,他猛地坐了起来,发现安卓拉静静地看着他们。温特忽然产生了很怪异的感觉,好像安卓拉其实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贺铃的气息还没有平缓,她茫然而失望地慢慢坐了起来,理了理鬓边的头发,目光复杂地看了温特一眼,就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温特无力地倒在床上,闭着眼睛,他感觉到安卓拉跳上了火炕,卧在他的身边,他于是转过身抱住了安卓拉,将自己的脸埋在安卓拉柔滑的皮毛里,让自己脸上的泪水尽情地流出来。
他想到了巴清仁。
巴清仁为什么会疯掉呢?恐怕是他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死角,怎么也想不通的死角。在他的书里,有这么一句话:“艺术永远都是平静的,不会因为人们的情绪而发起疯来,但是人却是浮燥的,为了所为的艺术会发疯,发狂。”在这段话的后面,他举了好几个为了艺术而发疯发狂的人,其中提到了顾成和海子的名字,还流露出很困惑同时又赞赏的态度,他不明白爱艺术到底要爱到怎样的程度才会选择顾成和海子所走的道路。他觉得他也是那么地爱艺术,却并没有疯掉或者想要自杀,他最后还颇为自嘲地说:“唉,活着虽然艰难,但让我选择死去,我却是万般不愿的。最后的胜利者永远是属于活着的人。”
温特想着,就是他的这种困惑和最终的论调,使他发了疯。他现在觉得自已也快要发疯了,或者说是已经发疯了,否则怎么会把自己送到月亮之地呢?他现在渐渐地感觉到自己可能是上了某些当,也许艺术没有终级,无论怎样追求都是没有终级的。而那些疯魔的人们正是因为搞懂了这一点,所以才疯魔了。而自己到这时候才发觉这个真相,但是他还没有完全疯魔,所以他必须痛苦。
可惜的是,这里没有能够欣赏他的痛苦的人。没有人知道他身上曾经披着怎样的光华,当然也就没有人能理解此时此刻他的沮丧与绝望。
……
一夜的梦纷纷乱乱,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脑袋却还很沉重,整夜地为“梦”而工作着,当然还是累。走到房间外,发现小莎丽已经过来了,她到这里的频率果然是五六天一次,她的父母将她管教得很严厉。她正在用一种很粗糙的黄纸折叠着什么,温特走过去细看,才发现是只纸鹤。不由地笑了笑,世界这么大,可是似乎所有地方的女孩都喜欢折纸鹤,连这样封闭的小镇也是如此,这真是神奇。温特说:“是谁教给你的?”小莎丽抬眼笑着说:“是贺铃姐姐,她会的东西可多了,她还给我讲过关于纸鹤的故事,是个很美好的爱情故事,还说折到一千个纸鹤的话,就会感动到心爱的男孩。”
温特的眼睛忽然就湿润了,这人女孩淡淡的一句话,使他觉得自己离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太遥远,这里的女孩也有这样像奶昔似的梦想,这让人多么亲切啊!温特用力地眨着眼睛,让欣喜快慰的眼泪流回到眼睛里去。小莎丽说:“外来人哥哥,你怎么啦?”温特说:“哥哥没什么,哥哥只是很高兴,因为你而高兴。”小莎丽说:“是吗?”她似乎也为温特能够因为她而高兴显得更加高兴,可是马上又垮下小脸说:“可惜,我不能够天天来这里,否则我可以天天让外来人哥哥开心喽!”
温特刮刮小莎丽的鼻子,“那也没有关系,哥哥打算去你家看你。”
小莎丽说:“真的吗?”
温特说:“当然是真的。你爸爸妈妈的餐厅,是叫做‘紫须树’餐厅吧!我早已经想去尝尝里面的东西了,而且我觉得紫须树这个名字实在是很好听。”小莎丽说:“紫须树就是在沙子里成长的那些红柳,因为妈妈觉得紫须树更适合它,所以叫紫须树餐厅。”温特轻唔了声,若有所思地说:“原来紫须树就是红柳,哦,你妈妈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好像确实是紫须树更加地恰当些。”小莎丽甜甜地笑了笑,说:“好啊!我现在要回去了,我等你哦,外来人哥哥,你一定要去。”
温特肯定地点点头,“我一定会去的。”
不过现在,他却有更重要的事情。他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而且不知道贺铃用了什么药水,几乎就没有留下疤痕。他忽然想到了一件让他内心很震撼的事,“这个小镇里只有每天的十二个时辰周而复使而没有月与年,只是在下雪的时候确定是一年过去了或者新的一年来临,比如小莎丽,因为她从生出到现在,历经了十四个漫长的雪期,所以她是十四岁。在这样没有年月的日子里,人们很难记清楚到底过去了多少天。他记起那一夜,他一觉醒来之后就不见了莎丽,当他去木头小柯家里质问的时候,木头小柯胳膊上被狗咬过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而且没有疤痕,如果他也是用了这么长的时间被贺铃治愈,那么很可能自己的那一觉其实睡了很多天。
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出了声冷汗,然后向贺铃借了铁锹,说要出去一下。
贺铃疑惑地把铁锹拿给他,“也许你还是应该多休息,我不知道你想拿铁锹去挖什么?”温特说:“我已经不是病人了,我现在感觉身体很好,我只是想活动一下。”贺铃只得目送着温特离开,温特到了前一天用红柳做的标记处,拔掉那根红柳,然后就挖起地上的沙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想把老悟的车挖出来,他现在急需一些东西来证明他仍然是生活在地球上的,而不是无意间进入了异世界。他需要些亲切的东西,就如同需要小莎丽那些充满小女孩对于情感憧景的语言。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气又有些变化了,远处的沙尘慢慢地升腾起来,好像正在千军万马从远处奔向小镇。温特迅速地跑到沙丘上去,拿起随身带着的相机拍摄起来,如果说挖老悟的车是有种目的存在,那么拍照片就是他的本能,虽然其实他现在一点也不喜欢这里,却仍然乐意记录下这些不太寻常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