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琉璃殇:江山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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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文武百官一听,皆又惊又妒,但又自愧不如,只等着花木棣磕头谢恩。谁知这花木棣又倏然跪倒,语不惊人死不休:“深蒙皇上错爱,微臣受宠若惊,然而,微臣才拙,实不似传闻中所美化的那样,亦不愿意留朝为官,万望陛下收回圣命!”

明堂上下,大气压骤然降低,拓跋宏龙颜微沉:“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到底想要什么?”

堂下众人不敢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尤其是张晓风和李广,无不为木兰捏着一把冷汗,暴风雨即将来临。

孝文帝拓跋宏再次从龙椅上起身,一步步走下黄金高台,众人都傻呆呆地看着,而无法可想,唯有木兰神情镇定,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情辞恳切:“并非小民拂旨不遵,实因离家已经十年有余,归心似箭,只想缷甲归田,承欢膝下,尽享天伦。因此无意沾染仕途官场,还望陛下成全!”

众目睽睽之下,孝文帝一步步走到木兰跟前,站住了,木兰的身体有点发抖,可是还是低着头,屏息等待。

明堂之内的气氛直让人窒息,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盯着孝文帝的一举一动。这个花木棣,再三抗拒圣上美意,怕是要人头落地了呀!唉,可惜了,刚刚凯旋回朝,立了大功的人,却要因为出口不逊而丧命了吗?

明堂内,眼珠子掉了一地:出人意料地,孝文帝没有动怒,反而半蹲下身来,将木兰双臂搀住,慢慢扶起:“花爱卿,请平身,朕就……”

他原本想说“朕就答应你”,可是目光忽然罩住木兰慢慢抬起的脸庞,滞住了。

“好个玉面将军美才郎啊!”拓跋宏禁不住失声惊叹,“真真百闻不如一见哪!怪不得那柔然公主肯为你纡尊降贵,反戈倒向。即便是朕,也差点为你的风姿气度夺去了心神魂魄啊!”

“皇上取笑了,微臣愧不敢当。”木兰大窘。

转念之间,天子就改变了心思:“花爱卿,你思乡心切,朕十分理解。好吧,我就准你回乡探亲。”

“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木兰心中大喜,拓跋宏真不愧是一代明君,难怪会名载史册,彪柄千古。

“不过,”拓跋宏语气一转,“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你怎可为了一己之思,而至天下兴亡于不顾?”

这顶帽子可实在是太大太重了,无异于泰山压顶,唬得木兰再次扑通跪倒:“微臣不敢!花木棣一介平民,受天子如此厚爱,岂无感恩戴德之意?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微臣进亦忧,退亦忧,归家之后,如若战事再发,花木棣定将身先士卒,万死不辞!”

见木兰钻进自己设的套儿,拓跋宏心里暗笑,但面上十分沉静而郑重,“好个‘进亦忧,退亦忧’。爱卿可闻孟子曰,‘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如今外患虽已暂平,但内忧频起,朕有心振奋朝纲,统一南北,因此求才若渴,还望爱卿不要拂了朕的诚意啊!”

此语情深意重,比刚才的压力更胜三分,木兰一时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求助地望向张晓风和李广,两个人都无奈地摇摇头。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皇帝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谁还敢违逆啊?

拓跋宏微微一笑,这花木棣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心地还怪实在,否则不会如此理屈词穷。他一个潇洒的转身,走回高台落座:“花木棣年轻有为,骁勇善战,且才智出众,更难得,以仁心仁术攻破柔然可汗心防,求得和平,功莫大焉。今敕封昭武将军和礼部尚书郎,准其回乡探亲半载,半载之后,立即回朝任职,助朕处理政务!退朝!”说完,一拂锦袍下摆,起身回了御书房。

君临天下,威风凛凛,木兰也只能和群臣一起,跪伏于地,山呼万岁。

出了明堂,木兰呆呆前行,李广担忧地看着她:“你还好吗?”

木兰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张晓风带着拓跋林从后面跟上来,深深地看了木兰一眼:“两位将军,今日得封,可喜可贺。本王元帅之职,也自今日卸任,自回府邸去了,后会有期!”

说着,擦着木兰的肩膀,扬长而去。木兰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李广及时扶住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我们还是先回营去吧。”

时逢九月九日重阳节,满城菊花飘香,孝文帝派了专差带着酒肉犒劳外郭驻军,军营里到处欢声笑语,猜拳划令之声不绝于耳。

木兰悄悄离开热闹非凡的中军大帐,独自徘徊于月下。悲伤从心底涌出,汹涌澎湃,止不住;失落像是藤蔓,苦苦缠住,斩不断。月亮中幻化出张晓风灿烂的笑脸,倏然又变得阴冷陌生。风,你恨我吗?你怨我吗?她喃喃地吟:“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汐汐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奈钟情容易绝……”

“木兰……”同样一身将军新装的李广自身后出现,眼睛晶晶亮。

“李大哥!”木兰急忙忙拭去腮边的泪水,欲转身展示一片晴朗,可是李广还是注意到了她神色的失常:“在想家对不对?呵呵,不要难过了,我们明天就可以回程了!你要是等不及,我们今天夜里就可以走!要知道,我也很想家,更想与你……”

“哈哈,这么着急呀!”刘冲举着酒杯,风风火火地走过来,“要说想家,我们这些弟兄们,哪个不是离家十载?可是马上我们就都要退伍回乡了,一想到要各奔东西,还真是舍不得!来来来,快与兄弟们来饮酒,今夜,不醉不休!”

说着,他上前来拉拉扯扯将二人重新拽回帐中,平日交情不错的兄弟们呼啦一下围上来,几十只酒杯酒碗几乎要将二人淹没。

“花将军,征战十年,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军中属你年纪最小,归来却成了一等一的功臣,真是扬名立万啊!来来,我敬你一杯!”

“李将军,你对士卒亲切各蔼,从不摆架子,兄弟与你情同手足,今日一别,不知后会何期。我不多说了,咱们干一杯!”

“花将军!……”

……

弟兄们热情洋溢的话语与粗放的敬酒感染了木兰,将她的忧虑一扫而光,她仰首将满满一杯酒饮下,辛辣的液体冲下了她的喉咙,温暖了冰凉的躯体。她的眼光蒙胧了,这是一群多么可爱的战士,为了保家卫国何惜百死,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可是他们依旧毫无怨言,无所畏惧,生当人杰,死亦鬼雄。

她抹了一下唇上残存的水酒,豪迈举杯:“我花木棣能够与众位兄弟同生共死,浴血疆场,不虚此生。万语千言,尽在酒中,兄弟们,我们来个纵夜狂饮!”

……

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湮没了荒城古道,荒芜了烽火边城,岁月啊,你夺去了青春与生命,但夺不走的英雄气概,却贯穿苍穹,幻化成群星。

京城南大街上,靖安王府。

豪华奢丽的寝室内,龙凤明烛高照,张晓风独坐在檀木桌旁喝闷酒。他已经卸去戎装,身着锦衣玉袍,头束赤金丝带,面如冠玉,唇若敷丹,懒散中带着一股贵族的优越。

他转动着晶莹的夜光杯,眯着眼向里望,半满的葡萄美酒轻轻荡漾,半透明的猩红中出现一抹丽影。

妩媚如花的瑶姬款款地走了进来,她刚刚用香汤沐浴过,漆黑如墨的长发柔柔地披覆着她柔软的腰身,湿湿的,散发出玫瑰花瓣的芳香。她咯咯地笑着,将绵软纤长的玉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轻舒猿臂一捞,伴着她的一声娇呼,人已经凌空转个半圈,软玉温香暖暖地坐靠在他的怀中。

“王爷,你好坏。”她低喃,娇痴地埋怨。

“呵呵,你不就喜欢我这样吗?”他调逗地逼近她,浓郁的玫瑰花香扑鼻而来,他不悦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本来瑶姬身上的这种味道是最令他着迷的,可是为何,今晚却觉得异常的刺激难闻?真是还不如不用得好,哪像那个女子,她从来只用山中温泉洗浴,就好像清水芙蓉,淡芬天成。

瑶姬并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不依地晃了一下身子,拈起兰花指接过他的杯子,抿唇在他刚刚饮过的地方轻啜一口:“王爷一去十年,让臣妾空守罗纬,这十年情债,王爷可是要还得哟。”

如果说女人如花,那么,三十岁的瑶姬已经到了最繁盛的花期,花开极致,便要凋谢了,可是偏偏她又保养得极好,皮肤紧致,光滑洁润,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因此便多捡回了几年的青春,二十出头的外貌和三十岁的人生经历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更令她风情万种,艳姿撩人。

张晓风状似痴迷地盯着她,额头立马就舒展开来,好似水过无痕,他俯首噙住瑶姬小巧的耳垂:“还,当然还,你要我怎么还你?”

她为他眼中燃起的欲望而心中暗喜,看来,自己依旧风韵犹存,这个俊逸优秀的男人,自十九岁那年在青楼遇到他起,孤高自傲的自己就被俘获了。从此,一心一意,此生情思只系于他的身,容不下第三人来插足,府里那另外几个侧妃侍妾虽也略有姿色,但怎比得上自己的风华绝代?想当初,她可是艳冠京城的头号花魁呢,自有迷住男人的手段!

她不失时机地将纤手滑进他开敞的锦袍上衣内,拨开绸缎夹衣,抚上他健壮的胸膛:“爷,你胸上又多了几道伤痕?可容臣妾一看否?”

他被媚人不安分游走的玉手撩拨得呼吸粗重,她得意地一笑,双手齐上,拉开他的两层衣服,香舌已经轻轻****上去,他呼吸一窒,下腹立刻窜上一股控制不住的热流,有什么东西在昂然立起,他猛然将怀中的人儿翻过身来,狠狠地吻上她的红唇。瑶姬热烈地回应着,紧紧地依偎着他裸露的胸膛,胡乱地为他宽衣解带,自己半裸肩头虚披着的透明红纱也悠悠荡荡地飘坠于地。

张晓风用力地抱紧瑶姬,似乎要将她嵌入到自己的身体里去,绕过画屏后的月形木雕门,一步步向柔软华丽的大床走去,大床两侧,银钩高挂,挑起粉红色轻纱罗纬,如梦一般迷离。

月亮悄悄窥窗,照着床上一对肢体交缠的人儿,瑶姬久旱逢甘霖,本****向涨,但在张晓风持续有力的冲击下,还是不胜其累地睡了过去。张晓风气喘吁吁地躺倒在她的身侧,汗流浃背,销魂一瞬已过,心头却涌上无穷无尽的失落与空虚。他是迷恋身旁这个女人的,瑶姬虽然已经不再年轻,却还不失为一个可人儿的尤物,当他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时,也和其他男人一样,迷失在她的风情里。可是如今,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爱过她,情跟欲于他,好像从来就是两码事。

暮秋的夜风袭进来,竟然如冰寒彻骨,他为瑶姬盖好锦被,悄然起身,重新穿好衣服,倚靠在轩窗前,抬头长望那轮皓月,心中的迷茫如烟升腾:花木兰,你在做什么?月色分明,长夜漫漫,别后路上珍重。

风雷动变化瞬息间,英雄泪如何说从头?前生灰飞烟沫,常回首月明中。往事如烟似梦,转眼岁月匆匆。谁为谁等候?谁为谁蹉跎?到此刻依然模糊在其中。人间悲欢,缘分不同。你拥有你的来时去时路,我若同行,命运如何?聚散离合,谁能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