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庵,位于京城东郊云香山。因院中几棵梨花得名。说是庵堂,还不如说是一座小小的家庙,人口单薄,亦不曾有香客慕名而来,事实上,这里从不对世人开放。
龙子衿一路急冲冲而来,为的是见一位他已经很久未曾见面的女子。
“雁儿!”一声焦虑的呼唤,龙子衿步入梨花庵的厢房。
厢房中,是一个一眼便知沉疴病榻多年的女子,一个沉静而美丽的女子。
“你来了。”被唤作雁儿的女子作势要起身,却被另一个男子拦住。
“别动,你的身子承受不住。”
“我没事。”推开男子,她挣扎着要起身,却力不从心的倒回床榻,勉力而为的结果是一阵急促的喘息。
“雁儿,你的身子?”龙子衿疾走几步,扶起女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没事,就是想见你了。”雁儿淡然一笑,发白的脸色却骗不过龙子衿。
“严逸?”龙子衿出声向房中的另一个男子询问。
“你别问他了,我真的没事……咳咳……”雁儿打断他,过急的话却伴随着几声咳嗽。
龙子衿看着那个被他唤作严逸的男子。
严逸眼神黯了黯,暗自对龙子衿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这些年东奔西走的,很少来看你。”龙子衿轻轻搂住怀中的女子,语气中满是愧疚。
“是……是我不让你来的……别道歉……你皱眉的样子不好看……”雁儿眼睛虽未看到他,却像看见他紧皱的眉头,手温柔的抚着身后的男子俊逸的脸庞,像是要抚平他的眉头。
“你该早一点叫我来的,宫里的太医……”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太医医的是身体的病……咳咳……对我没用……你一直知道……不是吗……”雁儿幽幽的说道。
“他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放不下,一直自己糟蹋自己,你一直是这么冷静的人,为什么?”龙子衿的声音在颤抖。
“别问我了……你还不是一样……她也消失了十几年……你……你也消沉了十几年……这是你与我的最相似的……一直都是……”雁儿凄然一笑,为自己,也为了他。
“她不一样,她一直活着!”龙子衿气弱的反驳。
“他也一直……活着呀……在这里……”雁儿缓缓而坚定按住心的地方,即使挪动一下手用尽了她的力气,“他一直活在这里……从未离开……”
一旁的严逸一直不语,只静静地看着她,守在一旁,拳头暗自紧握,指甲掐进肉里,淌了满手的血,他却浑然未觉。
“不一样的。”他否定着,像是这样的否定就能让她继续好好活着一般。
“一样的……我想……即使……即使她不在了……你也会……会跟我一样……因为……因为……咳咳咳……”说话太多,让本就吃力的雁儿变得更加虚弱,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掬雪从进门开始就未曾开口,只是找了一个位置,静静坐着,看着自己的阿爹搂住一个她不认得的女子。从面色上看,她已经到了病入膏肓,药石无救的地步了。
看得出,阿爹很在乎这名女子。
看到被爹爹叫做雁儿的女子那听着令人揪心的咳嗽声,引起了在场两位男子的慌乱,她慢慢地走了过去,搭了搭她的脉,从袖中拿出一颗药丸替她喂水服下后,在她的百会穴按了按。
“好多了,谢谢……”气息稍顺的雁儿道了声谢,这才开始打量这个进得房中一直未说话的少女,对着龙子衿问道,“这位是……”
“她是掬雪,我跟青青的女儿,”龙子衿想起未给二人作介绍,拉过掬雪,勉强笑道,“掬雪,来,叫姑姑!”
掬雪安静地站在一旁,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姑姑。”
“乖……”雁儿苍白的脸色上漾出一抹惊喜,“你终于还是找到她了……还有一个女儿……真好……”
“是啊……真好……”龙子衿看着掬雪呢喃着,在雁儿的耳边轻声笑着,眼中却划过一道忧伤,“我已经找到了,你要赶快好起来,我带她来见你,你不是一直遗憾没见过青青么,你也不想第一次见嫂嫂就满脸病容对不对……”
“嗯……”雁儿温柔的看着掬雪,“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在哪里……见……见过……掬雪……”
“是么,掬雪跟她母妃长得一模一样呢。”龙子衿抱着她,一边抚着她的发,一边轻声说着,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怪不得了……你从不曾看其他的女子……”雁儿笑着,恹恹地细细打量着掬雪,“真美……这么美的女子……让人看一眼就无法忘记……我好像见到过……”
“也许你见过我阿娘。”在一旁静静站着的掬雪突然开口。
“这样么……子衿哥哥的婚礼我没参加……没资格参加……”记忆中,她好像见到过一位美丽的女子,熟悉又陌生。
“阿娘。”掬雪对着窗外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让窗台震了一下,传来了小小的一声“哎呀”。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到一位女子尴尬地站在窗边,玉手轻抚额头。
龙子衿看清来人,又惊又喜地叫道:
“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