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咚咚咚
史金生敲了几下门,好几个念头劝他赶紧走,谁的门不好敲,来敲**的门。
“你······”一个大概二十来岁,穿着粉红毛大衣的女孩。
“嗯···刚才···是你送过来的蛋糕吧”史金生结结巴巴,实在是不好意思面对。
“嗯”
“今天你过生日啊?”史金生抬起头,视线刚巧对着女孩胸部,连忙把目光移到女孩的脸上,第一次看清楚这位邻居,淡淡的眉目,大大的眼睛,标致的脸蛋,白皙的脸颊,这么一位漂亮动人的女孩,何故如此,令人可惜又叹惋。
“是啊”女孩没说完。
里面出来一个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妇女,眉毛画得很浓,黑眼袋,高高的鼻子,让人不寒而栗,口红像是用血涂上去的,碰一下,会沾一身,她上前一步,便不客气地说:
“有什么事!”
“阿姨,你别误会,他就是住在旁边的那个人”女孩连忙解释。
“哦”
“我回去了,蛋糕我吃了,很好吃”史金生退后几步,缓缓转过身。
“哎,要是不嫌弃,不怕脏了你,进来喝点酒吧,今天我小妹生日!”妇女说。
走进门,史金生扫视了一下,破旧的梳妆台上,放了数不清的梳子,软椅子有两把,上面堆放了几件情趣内衣内裤,路过时,差点撞到一个节能灯,灯光灰暗,像只萤火虫脆弱的生命。
“这边坐”女孩热情招呼道。
史金生坐下,和两个拿麦克风的姑娘打了一个照面,她们吃惊的面孔上,告诉他,今天还有人来,真是稀客啊。
“她是小美的邻居,你们两个别瞎想”妇女用很有威严的表情,呵斥了两个打扮很裸露的姑娘。
“来来来,你继续唱啊,我来帮你们点歌”小美心愉地跑去用影碟机,一定是因为今天是她生日吧,所以才如此高兴,烦恼的事没了踪影。妇女坐到史金生的旁边,一股浓郁的香气,让史金色有点受不了,呷了一口酒。
“别客气”妇女给他满上,看住史金生不放了。
“让我来唱,我来唱”小美调皮地夺过麦克风,演唱她选的歌。
史金生看看四周,看看身边这些坠入红尘的姑娘,是四周简陋的环境?还是姑娘们喜怒哀愁的表情?他不知道是什么感染了他,令他有种说不出的伤感,她们此时此刻在他眼里那欢愉的笑声,陶醉的表情,优美的歌喉,仿佛忘记了她们在一个外人眼中鄙视的看法,还是岁月早已无情地让她们接受了命该如此的安排呢。
“来,干一杯”史金生递过酒杯,与妇女的酒杯轻轻相碰。
“好哇,呵呵”史金生热烈地给小美鼓掌,另一个姑娘乐可可地用牙签戳了一块西瓜,放到小美嘴里。
“阿姨,阿姨”小美叫她去唱,是这首歌曲她最擅长唱得缘故吧。妇女绕开茶几,走上去,接过麦克风,喂喂了两下,和着音乐打拍;不料,妇女看了一眼史金生孤坐着,叫他一起合唱,史金生连连推辞,小美不饶人地把他拉了上去,之后退到姐妹中见,为她们打节拍。
妇女唱道:十八的姑娘一朵花,一朵花;每个男人都想她,都想她。
史金生唱道:没钱的小伙儿她不爱,她不爱。
妇女唱道:有钱的老头儿,有钱老头儿她不嫁。
史金生唱道:啊,姑娘十八一朵花,一朵花。
放肆地一唱,史金生觉得憋了好几天的郁闷,胸中居然痛快了,借此情此景,和着音乐,摇摆身姿,跳起舞来。底下一片拍手附和声。
妇女唱道:十八的姑娘一朵花,一朵花;每个男人都想她,都想她。
史金生唱道:美丽青春好年华,好年华。
妇女唱道:姑娘长大不可留,不可留。
史金生唱道:留来留去,留来留去,她要嫁;啊,姑娘十八一朵花,一朵花。
小美兴奋地拍拍手,眼见一个姐妹跑上去,给他一个暖暖的拥抱,又跑回来。再看看史金生身边的阿姨,头一回见她唱得如此高兴,连眼泪都好像有了。
回宿舍时。
“今天,真是太高兴了,这首歌,头一回唱得如此有感觉,以后,你一定要常来唱啊,呵呵呵呵······”妇女和小美送史金生到门口,依依惜别。
翌日,火车南站。
冷冽的寒风盘带纷乱的雪花飘落四处;熙熙攘攘的旅客身影绵延至火车进站口,四处是冷冰冰的雪花,到处是人影的晃动。
史金生双手捂着一根热乎乎的玉米,咬了一口,蓬乱的头发上粘满了飘下的雪花,他不由地裹紧黑色的绵大衣,混入旅客群中。其后五米开外,一个打电话的男子,跨过扶栏,也走进了人群中。马路上一对母子疲倦地坐在红色的蛇皮袋上,任由飘落的雪花打到脸上,快成一对雪人了。拎包的男子使劲将拖地的包裹抗到肩膀上,好几次踩到前面旅客的脚后跟,期间从他后面挤上两个陌生人,走在他前面,一身棕色皮衣,不断滑下雪花。史金生停下脚步,身处茫茫人海中,眼下除了人还是人,黑压压的人头,像一盘围棋的黑子一样。他继续前进,走上台阶,稍喘了一口气,看见一对男女挽着一包东西而过,一个打电话的男子,朝他看了一眼,又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史金生摸摸口袋,想来根烟,可惜连烟壳都没有,心想早点办完事,早点回去,这种时候来火车站,不是活受罪吗。
走进出站口,一张张人脸,挂上各色单调的表情,朝史金生紧接一个个过来。靠墙的塑料椅子上,有坐着玩手机的,睡觉的,呆呆看地面的,把人类的各种等车姿势都归纳了。
忽然,史金生回头的霎那,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或许是看错了,怎么会如此巧,几天前在酒吧里见过那个初中模样的女孩,可是此时她的打扮全然不一样。史金生看到女孩转过身拥抱一个男子时,才放开视线,转向了一个看报纸,却在看他的中年男子,眼神交汇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史金生一个劲地朝前走,挨过一个人又一个人,掏出手机,拨打电话给老大,可是连续拨打了三个都无人接,过了一会,才给他回电过来。
“老大,你表叔到站了没啊?”史金生将手机紧贴耳畔,避让接踵而来的人们。
“你···你···你有看见出站口,一个充电的地方吗?”
“你等会”史金生踮了几下脚,没发现,干脆跳了两下,果然十米开外有一个充电装置,边走边说:“我瞧见了,在那等吗?”
“对的,我表叔会带一顶红冒子,对你说····说:茶是绿茶,不是红茶”
“明白了”史金生把手机放裤袋里,迎面走来两个巡逻警和他擦身而过。史金生走到墙角,靠近充电装置的地放,水流般的人潮,拥挤在眼前。
一个老温前来讨钱,史金生没给,笑眯眯的小男孩背一个书包,牵一个妇女的手走过。听歌的男孩坐下,摸出包里的一袋薯片,干脆地咬了一片。面无表情的俩夫妇好像狠狠地盯了史金生一眼,拎着大包小包朝前走。
“是来拿茶的吧?”
史金生抬起头,一个戴红帽子,一脸白须得老头站在自己一旁,狐疑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警惕。史金生低下眼,看住他手里拎着的茶叶袋子,总算舒了口气,说:“是啊?”
“茶是绿茶,红茶没有”
“要得就是红茶”
戴红帽子的老头掏出手机,将手机上的照片和眼前这个小伙子比对了一下,然后没说话,递给他。史金生刚伸过手,拿到自己脚边靠住,想问个好。不料,好几个陌生人,一拥而上,以迅雷之势将史金生和那老头放倒在地,死死按住,反绑手臂,再押了起来,还动作迅速地搜了搜身。
“不许动,老实点!”
史金生粗喘气,惊恐万分,脸颊冰冷地紧贴墙面,一头雾水的同时,只知道自己是被拷上了,身后一帮人牢牢押住身体,动弹不得。突然,一个黑乎乎的袋子套住脑袋,眼前一片漆黑,只知道自己被牢牢抓住手臂和肩膀,走了好一段路,听道一声车门被拉开的声音,而后推他上了车,又呼一下关上了车门。
几天后。月亮城。
吕风刚刚将一条被褥塞进蛇皮袋里,想去洗手间,电话响了,来电人的姓名显示是周梁。
“喂?”
“吕风,好久没联系了”周梁说。
“恩,我要回家去了,正在打包收拾东西呢!”
“这么快就放假了?”
“不是,我辞职了”
“为什么?”
“一言难尽,人事对我说了这事,我就答应了,就这样”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在过几天吧,东西要寄回去,房东那边也得了账”
“有件事,还是得跟你说一下”周梁说。
“什么事情?”
“史金生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他这回估计是麻烦了!”周梁叹了口气。
“他怎么了?”吕风放下被子,倦怠地坐到床沿上。
“他被抓起来了,听说是贩毒,现在正在看守所关着呢?唉”
“是吗”吕风想不好该如何作答。
“我明天打算去看他,你去不?”
“我就不去了”吕风说。
“那好吧”
吕风放下电话,房间里静悄悄的,他起身敞开袋子口,将剩下的被子,塞进去。不知不觉,一上午的时间就如此简短结束了,要是人也只能活一上午的时间,会想些什么,会做些什么呢。
来到小区门口的快餐厅吃饭,吕风端着盘子,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碗麻婆豆腐,一碗红烧鸡块和一碗白米饭。吃完后,吕风打开快餐的门,走回小区,路上他想了想,还是给周梁打了一个电话,说他明天跟他一起去看史金生。吕风无法解释为什么,心里会说服了自己。
抬头的天空灰暗,真像一个人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