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晚自习。
吕风停顿了一下笔,抬起头,望了眼晓雪孤单的背影,他继续埋下头写道:
我看着远处静谧的竹林,蔚蓝的天,脸上荡漾着自然粼粼的波影,呼吸无色无味的空气,说服自己一切美好;可是我忍不住去想美好失去后的落寞,孤独,即便眼前如此美好,但谁又能保证这种美好永远不会离我而去呢,你看啊,落日的余晖处,乌云密布笼罩一切,正朝我逼近过来,蔚蓝的天刚才还在,现在转瞬即逝。
眼底下强哥腾空将篮球抛进了篮筐里,随后退后防守,而我靠在走廊上高高看他们汗流浃背的身影,我多么希望我也是其中一份子,这是由衷的,因为一个人怎会在自己的日记里撒谎呢。
我背对乌云密布的天空,看向教室里的一切,多么另人无关啊,沈雁擦拭好自己的眼镜戴上,葛欢抢到了金纱的作业本,赶紧翻开,俞佳梁拼命抖动着大腿,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作业本看,晓雪的位置还空着,郭明钻到桌子底下,伸手艰难地拿住了调皮的试卷,差点磕到了额头,至于我的位置,上面居然空无一物,我再仔细瞧了瞧,居然连抽屉都是空荡荡的,吓了我一跳之后,我才起身进去,还好是虚惊一场,是自己看走了眼,还是被自己的思绪欺骗了,不得而知。
吕风写完最后一个字,合上皱巴巴的日记本,已写整整一年多了,用他叹息的话来讲,日记里装载了太多悲催的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了??????
吕风赶快收好试卷书本,一叠地将其塞进抽屉,走出门外,来到人影稀少的操场,仰天看看又冒出来的月亮。他站立在那里,想走又不想走,徘徊不前,而且还时不时回头看看有谁走在他之后。可即便最缓慢的脚步,没多久,他也走到了食堂夜宵处,感觉腹中有点饥饿,就掏出钱买了一碗混沌,边走边吃,走到中央花坛,和前去打水的沈雁不期而遇,说了声:你好。
来到宿舍,吕风发现郭明几个也买了混沌,坐在上铺的床上品着混沌的浓香。
“今天的混沌真鲜啊!”郭明坐在床铺上细细品味道。
“哎呀,我晕倒,一只死苍蝇”贾仁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出来,手都抖索了,无语地看看眼前人手一碗混沌的室友们。
“哈哈,贾仁,滋补的,苍蝇再小也是肉啊!”上铺的郭明嘲笑说。
“咦——”吕风露出一副十分恶心的样子,说:“太恶心了,我碗里居然也有一只,贾仁,你看,是不是哦?”
“我再次晕,可不是么!”
“我差点一口气喝下去。”吕风说完,木讷地连同贾仁一起看看郭明。郭明一声不吭地放低嘴边的塑料碗,感觉气氛不对。
“郭明,你不会都喝下去了吧?”贾仁一脸苦相。
“我刚喝完,你们别用这种吓人的眼光看我嘛。”郭明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吕风强忍不住内心的笑意,见葛欢兴高采烈地捧着一碗馄饨进来,扑哧一笑,笑翻在葛欢的床上。
“哇——,今天的混沌真鲜啊。”葛欢美滋滋地吮了一口,故意用引诱般的口吻说给他们听。
静夜,MP3里的音乐充斥整个世界,仿佛独处时分,叫人不再被世俗所打扰,只是一个人孤独的世界,只是一个人。吕风翻过一个身,半合开眼,手按动了一下MP3的回放键,眼角莫名地渗出一滴泪水,划下脸颊。
噩梦?噩梦?噩梦?
两根麻绳捆绑的木桩的秋千,死寂般地晃悠着,吕风一脸煞白地躺在一旁床铺睁着眼睛,泪水在他的眼睛中不停地打转,一定酸楚的很。
咣当——
楼底下传来摔破一只瓷碗的声音,定是狠狠地砸到了地面上,而且碎片乱飞。此后,楼底下一阵乱响,有咒骂声,有哭声,有说话声,有翻桌子声等等一切嘈杂一股脑地转入吕风一眨不眨的黑白眼睛中,冲击整个大脑,令人眩晕胀痛,直到泪水再也无法忍受,离开眼眶,重重地砸在木质的地板上,溅开一道歌剧般的水花。
秋千继续死寂般地晃荡,在一位死去的小姑娘的歌声中晃荡,殷红的鲜血滴答滴答地从木缝中滴落下来,已经积聚了一大滩血液了,任它四溢横流。鲜血流入地板的缝隙,流向楼梯,顺流直下流到楼下,滴溅在破瓷碗上,血红颜色清晰可见,引人看向一大片破碎的碗片,白花花一地,每一个棱角都尖锐无比,令人生畏地联想到脚后跟踩在上面的感觉。
吕风突然蹲在期间,赤脚,孤独一人,头埋入臂膀中,双手抱住双膝,抽泣着,抽泣着,抽泣着,??????直到突然一刹间,露出一只充满怨恨的血红色的眼。
第六章
吕风睁开眼,蚊帐上面的旧报纸一动不动,耳畔传来清晨脆耳的鸟叫声,或许真是一个美好一天的开始吧。他呼了口气,极力回想昨夜的噩梦,一下子拗起身,转头看向室友们忙碌的身影。
爬下床,吕风将桌案上的牙刷杯和牙膏一并放入洗脸盆里,再将毛巾往肩上一搭,绕过无言的身体,走出门外,眼前寂寥的景象突入而至,让人一阵眩晕,来来往往的人,似乎彼此毫无话语可言似的,简直是个阴阳怪气的清晨。
食堂过道中央一棵桂花树,伸展枝桠,十分茂密,吸收了清晨的雨露,现在嫩绿的叶子好似能掐出水来,异常碧绿。一排长长的水渠早已聚集了前来洗漱的同学们,个个面无表情,只顾自己忙碌,面对吕风过来的面孔,纷纷看上了一眼,随即又恢复正常,令人异常怪异。吕风看准有人离场,赶紧占住位置,将脸盆往上一放,拧开水龙头,不敢看身旁人一眼。
吕风双手捧了水,泼了下脸,随即用肩上的毛巾狠拭了一番,他讨厌早晨一股朦朦胧胧的样子,感觉一阵风也能把自己吹倒,而且他还记得有一回贾仁一早跑去方便,后来被发现晕厥在那里,着实吓了前来解手的女同学,这一经历也终成了大家不言而喻的笑柄。此时此刻,吕风感觉自己的状况,判定当时贾仁那会也是如此蒙态吧,所以吕风拼命用水泼自己的脸,用这种方式把自己从噩梦中叫醒。
可谁能毫无惧怕地想到,吕风背后乃至身旁,所有人几乎同时消失不见了,孤零零就剩下他一个人,没命似地用水泼自己的脸,直到此刻突然恍然大悟,停住了手。
呼——呼——呼——
吕风缓缓抬起头,看向莫名昏暗的食堂,寂静无声,毫无生气,就连那颗枝桠繁茂的桂花树,也枯萎了,剩下张牙舞爪的枝干伸向冥暗的天空。
一个鬼影,一闪而立,乌黑的头发盖住了他低垂的脸,白色衬衣搭配深蓝色长裤,叫人心惊胆战。
吕风步步后退,瞪了发颤的双眼,虽然期间也曾怀疑自己是否仍处于梦境中,但这种感觉,真是叫人无法相信是个梦。只见他,额头上缓缓流下红色的鲜血,落到脚边四溢开来,不敢直面他突然抬头的一霎那。
啊——
吕风猛然间抬起头,胸脯一起一伏,发现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臂膀,下意识连忙将它甩开。
“别吓我,用这么可怕的表情看住了我。”同桌的郭明说。
“呼——”吕风缓过神,发现自己原是坐在教室里,不知道自己上什么课,什么时候睡着了,睡了多久。
“没见过你睡这么熟的”郭明坐好位子。
“现在是什么时候?”吕风问。
“下午第一节课,马上上了!”郭明回答道。
“我睡了很久么,还梦见了什么?”吕风说。
“做噩梦了?”郭明说。
“或许吧?”吕风努力想回忆起来,可还是徒劳无获,似乎还发觉自己应该不是在教室上课的,应该是个有鸟儿鸣叫的早晨才对,现在居然听郭明说是下午第一节课,着实有点不可思议,至少有点事出突然,让人无法理解。
现在,英语吴老师把教室门一关,往讲台上一站,眉头紧锁,扫视了一番在坐的各位同学,翻开书,开始抽查昨天预留的背诵作业。
第一个是英语课代表沈雁,果然不愧是课代表,一字不顿,流利背完了全篇;第二个是吴峰,虽然有点结巴,但还是让英语老师感到满意,令他坐下;第三个是葛欢,谁叫他,没事找纸巾擦鼻涕的,让高高在上的英语老师感觉这个同学比较紧张啊,不妨叫他来背下,结果背不到第二段,吞吞吐吐,结结巴巴,一旁强哥怎么对他提醒,还是无法挽救他的命运,落得下午放学去办公室再背,背出为止。
“吕风!吕风!”英语老师叫道。
“咳,叫你呢”郭明实在忍不住自己的笑意,居然最后一个幸运名额落在了吕风身上。
“我?”吕风呆呆站起,看了一眼紧皱眉头的英语老师,脸一下子红了,心跳很快,就连眼睛射出的目光都“无处安身”,眼下晓雪的背影,似乎无动于衷,没打算照顾一下这个背后可怜的同学。
“下午到办公室来,坐下吧,大家开始上课!”
吕风丧气地坐下,看着晓雪的背影,见她照常翻开书本,一副再也平常不过的样子。吕风微微浮出了一丝落寞的笑意,一种十分复杂的笑意,但可以告诉自己,对于过分一厢情愿的天真,是多么空洞的想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