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不歇,丝丝缕缕漫天扯下。伙计跑到门口张望,欢声笑道:“好大的雨,掌柜的,昨儿个我还担心再不下雨今年我家就没收成了,你说今天有雨。还真说中了,下吧,使劲下,嘿嘿!”掌柜的在柜台后笑道:“真是及时雨,来的是时候,下的好!”东首有人笑道:“掌柜的也种地啊?这客栈还不够您吃香喝辣的?”掌柜的笑道:“我虽然指着这小本生意过活,可那七大姑八大姨的家里那个不种地?俗话说春雨贵如油,我看这场夏雨,可比金子还贵些,客官说是不是?”几名客人纷纷称是,七嘴八舌谈论庄稼收成,只说这雨下的好。
忽然一声笑了一声:“好!好什么好。路都赶不成了,你这掌柜的也忒奸猾,就盼下雨客人们走动不得,你好多赚些酒饭店钱是不?”众人看时,说话的却是那吕铁衣,他虽然笑容可掬,但那同行的风头儿神色淡然,眼中却难掩一股冷气,腰里又挎把长刀,在座的虽然大多不懂武艺,却也瞧着可惧。一时众人无话,掌柜的迎南送北,接东纳西,一对老眼自是识货,自然瞧出这两人神态有异常人,当下赔笑道:“哪里哪里,客官取笑小的了!”说着横了伙计一眼,打个手势,伙计吐吐舌头,急忙自门口回到柜台后面,对着吕铁衣背影狠狠白了两眼。韦不争瞧在眼里,不由心头发笑。
吕铁衣凑到风头儿耳边低声咕哝几句,风头儿略略点头。吕铁衣忽然起身,走到那埋头吃喝壮汉身后,高声笑道:“哟!张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说着伸手便向那壮汉肩头拍去。
这一拍似乎是故交相见不胜之喜而发,韦不争瞧见他手掌四指前屈,拇指内收,不由轻轻“哎呀”一声,那风头儿闻声回头冷冷看了一眼,韦不争没来由心中一瘮,装作不曾瞧见一般,双眼斜斜而视,看那壮汉如何应付。
眼见吕铁衣手掌堪堪落到壮汉肩头,那壮汉倏然回过头来,满脸伤疤颇是狰狞难看,吕铁衣一瞧之下,不由大吃一惊,手掌疾收,身子反到退开一步。那大汉嘶声道:“客官识得我么?怕是认错人了罢!”吕铁衣心头惊疑难决,这壮汉一脸伤疤,不见本来相貌倒还罢了,但听他嗓音,却绝非自己所识之人。当下仰天大哥哈哈:“小老儿眼拙,竟然将客官认成了在下的一个老相识,莫怪,莫怪!”说着伸手一揖,退回座中,一时满心疑虑。
那壮汉哼了一声,回过身去,抬头瞧瞧天色,又埋下头去吃喝。吕铁衣见风头儿朝他往来,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也拿不准。”眼珠一转,忽然高声道:“风头儿,你可听说过天道盟么?”那风头儿微微一愕,见吕铁衣朝他使个眼色,点头道:“自然听说过!”吕铁衣举目四顾,笑道:“老天不让赶路,咱们就在这里摆摆龙门阵,闲说些江湖掌故,武林轶事也罢。”说着朝四座拱了拱手:“诸位客人,老汉在这里胡说八道,诸位听着可不要告官,到时候一顿板子下来,老汉这一身朽骨头可挨不起。”本来众人还心头阴疑,一听他此语,倒有多半人放下心来,就连准备起身要走的客人也坐了下来,反正下雨无事,倒要听他说些什么。
东首桌上坐了两名青年,俱是魁梧高大,只是打扮的流里流气,犹如痞子一般,其中一人蓬发歪鼻,笑道:“只要您老不说那叛逆之言,官府又能拿你怎么着?”几人随声附和,吕铁衣笑道:“那倒不是,我说的就是天道盟的事儿……”蓬发人笑道:“天道盟?就太行山那个天道盟啊?不是让官府给灭了吗?据说头领都给拿完了,敢情您老也是天道盟的哪位当家?”说着四顾而笑,众人也都笑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