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中国四大火炉之一的南京把雨晴这个北方妞都快要烤熟了,她的特护病房里有空调,她是一点也不愿意护士推她到外面去。
医生也特别嘱咐过要尽快开始户外运动,这样才能让筋骨早点恢复以免出现肌肉萎缩的现象,雨晴每天只有等到下午骄阳稍稍喘喘息的时候,她才敢出去转转。医院的花园很漂亮,招摇的花草一点也没有输给太阳,还是那样怒放着,这让雨晴的心情好了起来。她对管理自己的护士说:以后只要把我推到院子里就行,希望自己转轮椅随便走走,护士答应了她的要求,但不允许跑得太远要在她的视线以内。
雨晴又像孩子一样快乐起来,清脆的笑声又回荡在多少有些悲情色彩的医院上空。她的心自由自在地释放着快乐的因子,前一段的不快都让她洗刷掉了,她只等快乐的事情降临。她在花园里自由自在地游逛,得意地哼唱着小曲……跟老人聊天……帮小孩捡回踢远的皮球……像一只快乐小鸟飞来飞去。
“你真得像一个孩子,前一段成天的哭,现在忘了?有什么开心的事,整天这么高兴?”病友实在搞不清楚,雨晴有什么可乐的?病友是一名家政工人在一个雇主家擦窗户的时候从二楼摔下来的,多处严重骨折。她是在雨晴之前二十天住进来的,现在勉强可以拄拐下地活动了。丈夫以照顾孩子为名来得越来越少了,她的心里隐隐不安心情烦燥。她嘴上说雨晴只会傻乐,心里对她有一种感激幸亏雨晴成天和她说说笑笑地,不然她不知道该怎么过这段日子。
她看着雨晴一天比一天漂亮,青肿完全消失了,出水芙蓉般地美越发地清晰起来,难怪那些男孩对她这么得穷追不舍,这么善良,开朗,这么美丽又整天笑意融融地,有几人不被溶化掉?
她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只知道笑不知道愁,看上去有点傻乎乎地雨晴。
“你男朋友还没有从国外取证回来吗?”
“还没有打电话给我一定是还没有回来。”雨晴坐在轮椅上和病友一起在走廊聊天。好久了病友已经不太追问雨晴的爱情故事了,今天怎么又想起来?还带着坏坏的笑。
“你笑……什么?”后面这两字还没有说出来,雨晴的眼睛就被身后的一双手蒙上了。她半天没有说话,心里平静没有大呼小叫,只是不一会眼泪从那双手的手指尖流下来。
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回,把那双手分开捂在自己的脸上。病友知趣地走开了,不远处的护士也都看见了,她们小声议论:这个真得是她的男朋友吗?怎么这么平静,她怎么看都不看他一眼?护士长说话了:你们这一群小孩懂什么啊?这叫“此时无声胜有声”!
足足沉默了五分钟她们看到来人俯下了身子,“难道要当众接吻?”“有精彩好戏看喽!”
来人正是汪飞宇,雨晴的现任男朋友,他俯下身子轻轻地抱起了雨晴,雨晴把头深深地,深深地埋进了小宇的胸口,象离家很久的孩子找到亲人那样,尽情享受亲人温暖怀抱。突然火山爆发了一样,雨晴“哇”“哇”“哇”放声痛哭,其它病房的病人不少也跑过来看热闹,以为又是什么人“走了”,看到这样一幕无不为之动容。病友也是既羡慕又失落,人家的男朋友穿越千山万水来看她,而自己的丈夫近在咫尺却如同在天涯。
小护士们又议论开了,男朋友来了应该高兴啊?怎么哭成这样?护士长又说话了:这叫作“喜极而泣”!小护士们似懂非懂的一哄而散各忙各的去了。
“宝贝我来了!我是来向你请罪的,要我给你跪下来吗?”说着就做出要下跪的架势。
“少装蒜了!德性!”雨晴边抺眼泪边笑着说。
汪飞宇屁股还没有坐热就往外跑,“去哪啊?”
“乘着医生还没有下班去问问你可不可以出院?我要把你带回去!”
“傻劲又来了吧?我是骨折病人怎么坐长途车?飞机也不行”。
汪飞宇脸上闪过一丝恐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突然间害怕起来,如果他再没有时间来南京看雨晴,他这一“走”?天啊!不能有这种不祥的想法,他一定能带走雨晴的。可事实上这真得成了他和雨晴的绝别,从此就相隔两茫茫。
“我还是去问问,真的不行的话,再做其他的打算!”小宇无论怎么央求医生都是一个答复:我们要对病人负责,否则她的骨头长歪了愈合不好,会害了她一辈子的,就再忍上一个月你再来接她。
“一个月?不行!一个月太长了,不行!”医生摊摊手无奈地说:我们也没有办法。
“一个月?有的时候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啊!我不想这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汪飞宇甚至进病房的勇气都没有了,面对雨晴大大的,一眨一眨的眼睛,他的心会揪的生疼。如果现在让他解释“心疼”两个字会很准确,这就是“心疼”!
他现在还有一个坏消息不敢告诉雨晴这也是他要坚决带走雨晴的最直接的原因,一个月之后他经手的案件就全部完结,他就要去英国攻读硕士学位了,虽然雨晴早在几个月前就知道这件事,但他真得不想像聂帅那样离开她那么远。当初聂帅把她托付给了他,命令他爱上她,当他爱她爱得情深似海,她也完全接受他的时候,他的母亲却以死相逼非要他拿了学位回来以后再谈婚论嫁。他又要把雨晴托付给谁呢?当雨晴领会了他的意思要把她寄放在他母亲那的时候,她毅然决然接受了来南京工作的指派。
雨晴不喜欢汪飞宇母亲的盛气凌人,她对雨晴长汪飞宇三岁耿耿于怀,她的出身和家世也不能令她满意,雨晴每次到他家都被他母亲凶狠的眼光逼得喘不上气来,她怎么也不可能接受由他母亲“照顾”她的安排。南京工作的期限是两年,正好可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放松地等小宇回来。
她了解小宇和聂帅的不同,他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他一定会按时按刻的回来,一点都不耽搁;他更不会变心因为他的心长在她的心里,除非她把他开除了。
“难怪刚才对我坏笑,你认出他来了?”雨晴问病友。
“你给我看了照片之后我就记下来了,因为他是一个小一号的‘濮存昕’。”
“你也这么认为,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问过他了,‘濮存昕是你叔叔吗?’,真得挺像得吧?”
病友笑得肚子都疼了,这个当口汪飞宇进来了,“好嘛,又给人放催泪弹呢?”
夕阳西下景致是日出无法媲美的,如果说日出是惊心动魂的,而日落却有一种悲壮,他和雨晴都是喜欢日头栽下去那一瞬的震憾。他们只要在一起的时候日落是必看的,雨晴对他说过夕阳余辉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是最帅的,像一个充满柔情的铁汉。
他推着雨晴选了一个制高点等待日落。
“小宇,你走了以后我不会一个人再看日落了。”他太明白雨晴表达的意思,眼泪使劲忍才忍住。
“小宇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日落吗?”他没有说话因为时间会倒回到有聂帅的日子,他不想触动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但小宇知道那是一段他们三个人都无法抺去的记忆,像一个纹身就算用手术取除了还是会留下印记。
小宇任由雨晴展开自由的想象,他知道她现在想得和他现在想得完全一样,因为离别就要到来了,她和聂帅有特定的分离式可是和小宇没有,过去走过的恩恩爱爱,点点滴滴,现在要在心里再复习一遍,就当作是一种告别式吧,放在心里不要说出来,走得时候笑一笑,挥一挥手!
汪飞宇从机场回来以后,看到雨晴还睡着,这一睡就是两天,他没有叫醒她,她要在睡梦里化解一些疙瘩。雨晴为送聂帅向单位提出了年休假,她还有一个星期才上班就让她好好地睡一个长觉吧!
到了第三天汪飞宇觉得事情有些不妙,雨晴发起了高烧,说着胡话,他只得打了120急救,汪飞宇守在她的床边一步都不敢离开,第二天下午烧总算退下去了,可是她显得很虚弱,这几天都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
“你想吃点什么?”雨晴意识不是很清楚但是她觉得今天他的声音真好听,她象刚刚从另一个国度来,第一次听到人类这么动听的声音。
她摇摇头,汪飞宇给她喂了点水,她有气无力地望着窗外自言自语地说:太阳还没有落下去吧?我想去看看。
“你想去看,我就带你去看!”他要兑现对聂帅的承诺只要雨晴有需要,他都要尽力满足。
汪飞宇背起雨晴,她轻盈盈地像一个纸人,到病区的的楼房顶层小宇第一次和雨晴看了日落,也懂了雨晴喜欢看日落的理由。
“小宇,我不敢回去住了,怎么办?”出院后雨晴一次也没有向他提起聂帅的名字。
“没关系,你就住这。过两天开学了,我搬去学校住。帮你把房子退了吧?你住在这我照顾你也方便点,你一个人在那我也不放心。”本来他想说聂帅也不放心,但怕她哭起来,所以咽了回去。
“不要,先不要退掉!再放一阵子吧!”
开学了汪飞宇住进了学校的公寓,他把雨晴现在的状况在信里都一一向聂帅做了汇报。雨晴也上了班,一个爱笑的人一段时间没有笑容在脸上,让周围的人不太习惯。组长为此还给其它的记者编辑开过一个生活会,是背着雨晴开的,他要求他(她)们近一时期不要谈有关爱情、离别、恋爱……之类的敏感话题,尽快让雨晴恢复过来投入到正常的工作中去。
雨晴平时的人缘好,聂帅又是组长的好朋友,所以大家都欣然接受了这个不“合理”的暂行规定。
汪飞宇隔两天就给雨睛买很多零食送过来,他听班上的女生说吃零食可以舒解压力。这天在回家的路上他的手机响了,是雨晴看过病的那家医院打来的:“你好!你是汪先生没错吧?是否请转告韦薇雨晴一声,让她过来拿一下血检报告。”
那天在医院医生把他叫到一边说,雨晴很有必要做一个血液的全面检查,等结果出来才能确定他们的怀疑是否是对的,当时也没有细说,汪飞宇留下了自己的电话,他几乎把这档子事给忘了。
汪飞宇二话没说骑车就直奔医院,医生说雨晴应该住院接受一段时间的观察,因为血液中有一种病素尚不清楚对她的生命有没有危害?
汪飞宇的脑袋有点懵了,怎么事都会赶到一起呢?聂帅刚走,雨晴还没有完全从这种分离的痛苦中走出来,怎么开口向她说—住院!更不能告诉聂帅,他不想毁了聂帅的画家梦想,争取一个出国的机会比登天都难啊!他要知道雨晴得了大病会义无把顾地回来,不行!
他决定了先拖一拖,不告诉聂帅也不告诉雨晴,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反正医生说只是初期也许只是虚惊一场,每个人体里都有一定量的病毒本来不算什么。
打开房门雨晴不在,早该是下班时间了,他给她的传呼机留了言:雨晴姐,我回了趟家给你买了些零食,不过你还是要好好吃饭。周未我回来做好吃的给你,保重!
刚发出去没多久雨晴传呼机的铃声在家门口响起来了,雨晴推门就进来了。
“看来我再晚点就看不到你了,我今天不想一个人吃饭。你陪我吧?”
他们俩一起去了麦当劳,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宇想原来看一个人有滋有味吃东西也是一件愉快的事。
“我今天去了以前的那个家,在那坐了一个小时就回来了。”雨晴没有再多说,汪飞宇也没有问。
“韦小姐!韦小姐!该做物理治疗了!”
汪飞宇推着雨晴到治疗室去的时候,背后袭来一股凉气和杀气,打了一个“冷颤”,以律师的直觉和敏感他觉得不远处有人盯上了他们,他回头,雨晴也跟着回头,他们都看到在离他们不到五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青年男子,表情麻木古怪,看他们望过来掉头就跑了。
汪飞宇问:“你认识吗?”
“不认识。”雨晴嘴上这么回答着,却在脑子里开动了搜索引擎拼命搜索—这个人我在哪里见过吗?好熟悉啊!
第七章 一半是海水 一半是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