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镇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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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挥袖辞大西

古求感觉自己头痛欲裂,使劲摇了摇头,才从醉意中恢复过来。

放眼望去,古求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小屋中。四下无人,古求慢慢地想起刚才在诗宴上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慌张,这才想起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酒是穿肠毒药啊,古求懊悔不已。

这时,房门忽然开了,只见一个仆人走了进来。那仆人见古求醒了,便欣喜问道:“古先生可还好?”

古求丝毫没有风度地冲了过去,抓住仆人的肩膀,有些慌乱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那仆人见古求如此,也有吓到了,结结巴巴地回答:“已经……已经午时过了三刻了。城主大人正在阁楼上送客。”

“糟糕!”古求一拍额头,对自己醉酒误事有些后悔了,“但愿为时未晚!”

古求正待转身离去,忽地想起了一件事,对着仆人说道:“你替我给秦城主带一句话!”说完在仆人旁边耳语一句。仆人脸上还带着迷惑的神情。古求便毫不理会地匆匆地跑开了。

“古先生……”仆人还来不及说什么,古求转过一个回廊,背影已经消失在他的眼中。

古求已经顾不上文人风度了,迈开步子,绕过两个曲折的回廊,又穿过几个楼阁。平日里美妙的建筑雕塑此刻在古求眼中变成了一堆累赘,他只想一步跨过这建造复杂的庭院。

就在这位刚刚写下不朽诗篇的诗人,喘着粗气跑到预定地点的时候,竟然发现眼前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场景!

原本计划好的三个人如约出现在那扇木门后,可是在三人面前却多出来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

“岳长兄弟!”古求惊呼道。那个白衣男子赫然就是古求刚刚认识的岳长。

岳长这才发现古求也到了这里,有些疑惑而又惊慌地回应道:“古先生……这是?”

古求赶忙闪身到四人中间,对着岳长解释道:“这三人乃是古某的朋友!”说完,他又转身尴尬地朝着门后的三人说道:“醉酒误事啊!希望我来时未晚啊!”

“哼!”赵伦闷哼一声,有些生气地说道,“古小子,我险些以为你身陷险境,就差冲进这平湖楼去大杀四方了!”

古求面色有些发苦地回答:“赵师叔……此中缘由一时难以说清。”他又指着岳长说道:“这位是岳长兄弟,乃是我新近结识的一个朋友。你们可以不用担心。”

赵伦又上下打量了岳长几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岳长被眼前这个男子一看,心中竟然有些紧张,那锐利的目光几乎撕破了他的伪装一般。

“古先生,”一旁的林四赶紧说道,“我等还是不要多耽搁,抓紧时间,速速出发吧!”

“也好!”古求想了一下,又转身对岳长说道,“劳烦岳长兄弟切勿泄露此地之事,此关乎古某大事。古某他日自当重谢!”

“哼!”虬髯的大喊胡通嚷嚷道,“爷爷的啰嗦什么!把这小子打昏,一起架走,岂不少了许多麻烦!”岳长听见这面相狰狞的大汉说了这么一句,顿时面色发白,似乎有些哀求地看向古求。

“胡兄弟休得胡闹!”古求有些无奈地以手抚额,说道:“岳长兄弟可愿保密,我等自不会冒犯?”

“古先生……放心,今日此地之事,岳长只当从未见过。”岳长这才小心翼翼地答应道。

“别啰嗦了!”赵伦有些不耐烦了,“赶紧走,不然就迟了!”

说完,赵伦转身跳上门外的马车,古求、林四和胡通三人也跟着上了车。车夫见得三人都上了车,手中马鞭一扬,马蹄拖着马车飞奔而去。

岳长若有所思地望着古求一行人慢慢远去。忽然,旁边的巷道又有一辆马车驶来,在岳长面前停下。

车上跳下一个腰悬长剑,身形矫健的黑衣男子。那男子下车后朝着岳长一拱手,礼貌地说道:“公子久候!属下来迟,还望恕罪!”

“算了算了!”岳长有些不耐烦地一挥手,说道,“我们走吧。”说完,也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古求……”岳长坐在马车上,脑海中还在浮现着刚才那位豪放诗人的影像。

岳长忽然对着一旁的黑衣男子说道:“常勇,你可认识这古求?”

“常勇认识。”黑衣男子拱手回答道,“昔日我随老爷拜访古营魁的时候曾经见过。不过,这位古先生和古营魁似乎关系不大……”

岳长笑吟吟地说道:“那是自然,他父亲一代名将,威震天下。最后却有了这么一个叛逆的儿子,不肯学武,终日只是四处游玩,吟诗作赋。不过他的诗才当真是楚都一绝啊!”

“不过再怎么说,他们一方仍然是老爷的宿敌。”黑衣人这话有些提醒的意味。

“唉……”岳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何尝不知。爹爹他自从夺得相位之后,整个人都变了。那些南北党争和复杂的政治实在……我为他的女儿,亦是难做。我尚且愿意父亲不是宰相,我也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黑衣人沉默不语,没有说话。

秦越将参加诗宴的来客一一送走了。对于这位大西城主,今年的诗宴可以说是别样地成功,尤其是那位让他烦恼的不速之客,居然给了他如此大的惊喜。

“长江南卷千秋雪,跌宕万载不归来。”秦越仍然在品味着这些独具特色的诗句,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些诗句会在不久后传遍天下。不过现在他才想起,这篇诗赋还没有题目啊,也许该让作者给这首诗赋留下一个名字才对。想到这点,秦越叫过身旁的一个仆人,命令他请古求过来。

那仆人下去没多久,却只带着另一个仆人上来了。

秦越看见没有古求,眉头皱了一皱,问道:“古求先生何在?难道酒还没有醒?”

“这……古求先生……”那仆人犹豫了一下,怯怯地说道,“古先生适才不辞而别,尚没来得及挽留。”

“嗯!”秦越忽然感觉到一种不安,似乎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骗局。

那仆人忽然又补充道:“古先生还让我带给大人一句话。”

“说!”秦越已经觉得有些愤怒了!他能从中感觉到某种阴谋的味道。

那仆人有些畏惧地说道:“古先生说,‘赋名,江北哀’。”

仆人刚刚说完,一个护卫忽然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大喊道:“报告城主!”

“何事?”秦越的不安感又一次加重了,他希望护卫带来的消息不至于太坏。

“刚才巡视的人发现,在楼后的茅房边上,有两个兄弟被人偷袭击昏了。”护卫慌忙回答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那两个兄弟乃是城主指派去看管古求先生两个朋友的。”这补充的一句无意给了秦越一个晴天霹雳。

秦越觉得自己的脑子一阵发蒙,原本诗宴带给他的好心情此刻已经被燃烧的怒火彻底占据。他没有想到,一场诗宴居然带给了他太多意料之外的东西,而这一切都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大西城的城主,忽然怀疑自己是否在悠闲安然的环境中失去了狐狸的狡诈和狼的敏锐,自己是否已经到了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地步。然而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开始仔细地思考所有的一切,不速之客此行的目的,那封楚都的来信。

“来人!”秦越大声发令,顿时几个贴身护卫全都出现在他面前,“马上传令下去,封锁四面城门,禁止所有人进出!再派人给我出城搜索,务必拦截到古求一行人!”

其实秦越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命令已经晚了,但是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一切都不会太晚,希望最坏的结果没有出现!

“马上备车,立刻出发!”秦越咬牙又下令道,他怀疑自己最怕的事情也可能发生了,但没有亲眼见到,怎么也不会心安。

大西城南部边界,一辆马车正在官道上飞奔,马蹄扬起的灰尘弥漫在空气里。

“已经过了大西城边界,秦越要想寻到我们也是有心无力了!”古求捞起车帘,看看车外说道,“我等不久便到楚江北岸了,到时候便可以乘船顺江而下,直达楚都了。”

林四也笑着说道:“只怕那大西城主此时已经气得不像样子了!”

古求也笑着点了点头。他又看了一眼闭目养神,一言不发的赵伦,疑惑地问道:“赵师叔……难道那秦越就没有对你使什么手段,为何你如此容易便脱身?”

“就秦越那小子?”赵伦面带不屑地说道,“他一介书生而已,舞文弄墨,打点关系还行,对我玩这手?哼!我布武营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古求不再说话,他自己绝对是世上最了解布武营的人了。对于在布武营中受训的每个军人,他都深知其如何强大,无论是眼前的狼头关护军,还是那位名震大夏的大夏之矛。

大西城中,一个偏僻的小巷。

秦越站在巷道中,脏乱的环境和嘈杂的各色人等,让这位自认品味高雅的城主皱了皱眉头。若是平时习惯了龙涎香和檀香味的他,只怕一刻也不愿意在这被鱼腥味和腐臭味充斥的地方呆下去。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对于他,有远比洁癖更重要的事情。

秦越带着几名护卫,走到一个小院前。园中空无一人,秦越感到不安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几个护卫强行闯入了院落中,搜索了几个房间,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大人!在正厅中发现一封信!”一个护卫忽然向秦越报告,递给秦越一封信。

秦越深深地吸了一口对他而言浑浊无比的空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当他拆开信来看完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多谢秦城主六年来细心照料,为我支付酒钱,赵伦深感惭愧。奈何今日有要事,不及告别,万望恕罪!来日必当归来报答酒钱之恩!”

“来人!”秦越呼喊道,“把巷尾酒铺的掌柜,前面街上米店掌柜,还有巷子里那个鞋匠都给我叫来!”

秦越不相信,在他布置了六年的眼线监视下,这个流放的军人还能惬意地溜走!

过了半晌,一个护卫孤身一人尴尬地回来了。

“嗯?”秦越愤怒而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中几乎带着一种刺耳的摩擦声。

“报告城主,”那名护卫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说道,“酒铺的掌柜,昨天夜里被坏蛋打劫,被人打致重伤不起;米店掌柜昨天去城北谈生意,不知为何直到现在还没回店;至于那个鞋匠,好像今天喝醉了,昏睡到现在都没醒。”

秦越这时候忽然想到,那个前大夏护军,二十年前曾是从布武营中走出来的!大西城主的额头都有青筋皱起!

布武营!秦越觉得自己对付那家伙的手段实在是有些愚蠢,居然指望这样的手段就能拴住一匹骏马的双蹄。对于他而言,最可恨的不是他让宰相失望,而是被一个对手如此地击败,这方式几近于戏弄。

失去尊严的秦越,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他明白,此刻他所能做的就是看着赵伦一边嘲笑他一边向着楚都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