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颜劫——萧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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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我惊醒又睡去,一次次被人强灌下汤药,我的世界本已昏暗,此时更是漆黑无比。我不怪永璘,我知道他亦痛,我尚可以借哭泣病痛发泄,他却不能,因他是男人!

我是因永璘的憔悴而回世的,他镇日守候着我,不眠不休,人也急速地清减下去。我看到了他,也见到了他眼中的自己,才震惊地清醒过来,我起身吃了东西,让他也吃了。然后我瑟他疯狂地纠缠在一起,吻去彼此的泪与伤痛。我们本已分离的心因了这个无辜的皇儿之死再度连在了一起,血肉想连,血肉相连,我们有一样的痛与推心!

我们不分白昼黑夜,不分在殿内还是书房,只要有一个人想,另一个人定必相陪。我们浑然忘却宇宙洪荒,忘却周围的一切,忘却彼此的身份,我们只是两个肠断伤心人!我们只是一对普普通通失去爱子的夫妻!

太皇太后叫永璘去问话时,我陪着他。我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她震惊地看着我们半晌,随即老泪纵横:“皇上皇后竟憔悴到这个地步——宫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来禀告我?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太婆?”我们双双跪下,叩头,她让人扶起我们,搂在怀中,三人痛哭成一团,她心痛她的孙子孙媳,我们心痛她的年迈。

终于,泪渐渐止住了。永璘跟我坐在她身边,手仍扣在一起。“皇帝,皇后也别再难过了。”她擦着泪道:“萧小哥儿原也改朝换代这个孩子难保,许是老天的意思吧。皇帝皇后都还年青,以后必定还会有皇儿公主。皇后本来身子不好,莫要再因此亏了身了。皇帝也有许多朝事要理,更不能生病。我已叫人去萧家将老夫人跟孝堂接来,由他们宽慰皇帝皇后几日,也许会好些。近来宫中纷纷传言说皇帝要废后,可是真的?”永璘沉默了一会儿,道:“是,朕叫他们这么说的。皇祖母可知皇儿死于谁手?”太皇太后道:“它已去了,你也别再想了,我知道你是不会废后的,宫中不宜流传此等谣言,皇帝令人止住了吧。”我道:“太皇太后,有道是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又道流言止于智者,若各宫安于本份,谨守宫规,流言也仅止于流言而已,并不会伤及一人。太皇太后怕流言传扬,原是怕皇上真有此心而招致朝廷与后宫不安,既现已明白皇上并无此意,又何必刻意阻止?不如任其自生自灭吧。”她看看我,微有诧异之色,道:“这么说来,皇上皇后想必早已心意一致的喽?”“是,”永璘道:“日久见人心,是流言还是野心,就要看各人的持心如何了。”她看着我俩,道:“这件事上皇帝皇后倒是难得的同心同意,可见失子之痛对你二人伤得有多深。也罢,这是你二人宫中之事,你们既已决定,我也不便多言,皇帝素来容不得此事,怕是皇后的主意吧?”我坦然应:“是!”永璘道:“皇后慈悲之心,但盼有人迷途知返,或可一苇渡江,若天不教人从其愿,那也是自作孽,孙皇但请皇祖母作壁上观,只当看一出好戏吧!”扬眉沉声,心意已决!我欣赏地望着他,在关键时刻,他总是这样挺身而出身而出,毫不退缩,这方是男儿本色!

太皇太后沉吟良久,道:“愿皇上皇后念其子嗣,勿念公主皇子受到牵连。”我道:“臣妾自是希望此事善终,即令有何意外,皇子公主亦是臣妾之儿女,臣妾向来视之与亲身之子并无区别,何况有太皇太后和皇上在,臣妾又岂敢以私心而招致天怒?请太皇太后怜悯!”“稚奴不要悲伤,”永璘眉梢上挑,道:“朕信得过稚奴慈母之心。皇祖母若不放心我们,可将公主皇子收于慈宁宫中善加看护,朕与稚奴决不敢在皇祖母面前做下杀子之事!”太皇太后微微一抖,叹了口气:“看来皇上对我还是有些猜疑啊。”永璘道:“朕是在慈宁宫长大的,对皇祖母并无丝毫猜疑之心。皇祖母即算不放心稚奴,也当相信朕的为人。若皇上藏有私心,朕岂能容她在宫中待那么久?皇祖母所见朕之妃嫔之中,有哪一个人象她这样屡犯圣颜却荣宠不衰?有哪一个如她这般直言犯上而圣眷犹隆?朕所以敬她爱她,便是因她有一颗正大无私之心,惟正大方敢犯颜直向,惟无私方能言人所不能言,朕亦求太皇太后怜悯,朕所失皇儿亦是皇祖母之嫡亲重孙!”他是她的亲孙儿,这么说自是无妨,若换作我,只怕早已被扣上个不孝不敬的罪名了。

太皇太后神色黯然,永璘继续道:“朕亲眼目睹稚奴痛得晕去,亲眼目睹那已成形的孩儿死去,亲手葬了他,亲眼见到稚奴一次次哭晕过去,那一幅幅画面,朕一闭上眼就看得清清楚楚,那满目的鲜血……”“皇帝别再说了——”太皇太后摇手掩面,眼泪扑簌簌从眼中落下来,道:“随你们吧。你们俩要好好保重。我老了,不想见自己的爱孙孙媳这个样子,你们担戴我这个老太婆的心,别再伤了自个儿吧。去吧,回宫去好好休息,莫要伤我的心。”“是。”我们跪下叩了头,离开了慈宁宫。

他抱着我坐在窗前看荷花,我无泪无力无思绪,只静静地坐着,靠着他坚实的肩。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平姑姑走过来提醒:“皇上,该用膳了。”他方扶了我起身,走到桌边。萧子风已在那儿等候,三人静静用膳。一时用毕,萧子风调理丝弦,方道:“我接到兄长家书,家母跟孝堂带着玄玄鹰这几日便到。皇上跟娘娘还该打起精神来,别让家人见了难过。”我对永璘道:“臣妾帮皇上梳梳头吧。”他点头,我便打开他头发,用玉梳一下一下帮他梳头。“皇上,娘娘,逝者已去,还请节哀。”他劝:“这两天皇上跟娘娘的样子着实令人担心。皇上娘娘是大夏之柱,若不善自珍重龙凤体,大夏国又该怎么办?就是去了的皇子,必也不愿见你们为他如此惨伤。”听他提到早夭的皇儿。我心中一痛,梳子拿捏不住,摔在地下跌成两截。我抱住永璘的头颈,再度吞声而泣,泪落在他头发了,他轻抚我的手臂,亦悲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