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纪然低着头,吃着意大利面,听着两人的对话,顿觉能有如此深厚之交,能在未来的某一天,中年也好,老年也好,和闺蜜并着肩,聊着天,斗着嘴,那该多好。
那个闺蜜会是谁?
姚君萍性格太野,她追求的生活与元纪然的世界观格格不入,毕业了之后,各奔他方,难保姚君萍会忘记了自己。
陶丽丝,是一丝不苟的女孩,她的世界看上去似乎向人敞开,实则很深,很难让人走到最后。
虽然姚君萍、陶丽丝、元纪然是舍友,看上去是闺蜜,但三人之间却始终有着几分隔阂。说不出,道不明,心中总有或多或少的偏见。
元纪然与陶丽丝看不惯姚君萍的风情。
姚君萍和元纪然看不惯陶丽丝总是不让人猜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陶丽丝和姚君萍看不惯元纪然心底藏着无数的秘密,她与陶丽丝不同,陶丽丝会说出心底的想法,只是真实不真实的问题罢了。但元纪然却连敷衍也不愿说一句,就像她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似的。
三人心知肚明,只是不愿说出。
“然然,以后准备做什么工作呢?”
万如苏问道。
“不知道,暂时,暂时没有方向。”
“没事,别急,慢慢来,想清楚了再跨出第一步。”
她的语气无限的温柔。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找份工作。如果你愿意,可以来我们‘夏氏国际’,我跟我先生提一下,我们在国际方面的交易接触很多,你可以做相关工作。”
“不用了,实在谢谢,但我还没想过要进企业工作。”
真可笑,昨晚睡了她男人,今夜她在此处替自己规划未来。
元纪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被无数巧合织成的蜘蛛网,将自己的人生缠得死死的,不留余地。
在夏望眼皮底下工作,看他的脸色行事?
元纪然不是没想过,在她年少无知那会儿,夏望还是她堂堂正正的男朋友时,她曾经在心底暗暗打算,以后要进那间企业,英语翻译。和他一起打拼,为他挣钱,为他支撑起一片天。
这天塌了,她难不成还要往夏望头上那片天下钻进?
不。绝对不要。
“嗯。那你若有需要,记得跟我说。”
万如苏递过一张名片。
看了一眼,‘夏氏国际’四字分外刺眼。
“现在的大学生最爱自由,你还非要把人家往你那牢笼里塞。”
成静瑜一脸抱怨地看着万如苏。
“我这不只是说说儿嘛,八字都没一撇,人家就拒绝了,我递张名片圆圆场,缓解我的尴尬啊。”
将一项小小的计谋当场说给人家听,说完万如苏自己不觉笑了笑。
“你啊,递张名片给人家,人家若当真了,说不定真觉得拒绝不应该,但又亚于爱自由,整天苦思冥想,哪天闷出一个强迫症来了,看你怎么赔。”
“那真是我的不对了,然然这么好的姑娘,我哪里找一个赔给你们家靖宇啊。”
元纪然忽然想起,成靖宇那日在‘夏氏国际’舞会上也是见过万如苏的,他应该记得她。而那日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夏望,他也是认得的。夏望和万如苏,万如苏和夏望,成靖宇一句话也没说。
吃完晚餐,成静瑜提出去逛附近学生街,再次感受一下当年的青春的味道。
元纪然正想着要不要去,成靖宇的电话来得适时。
坐在夜空的主席台下,操场上人烟稀少。大概是因为近日常常来些莫名其妙的雨。
成靖宇在操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筋疲力尽。
“你怎么了?”
元纪然望着眼前气喘吁吁的男子。
“没有啊。”
他抬起头来,对着她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夜空下,两人坐在主席台下,靠得很近,很近。
“今天我见到你姐姐和,万如苏了。”
“嗯。”
成靖宇的语气沉沉的,但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你真的,不生气吗。”
望着夜里的星空,一切都变得开阔起来。
成靖宇知道元纪然问的是什么,只是要接过这句话,何其的难。
“生气什么?”
元纪然一阵沉默。
或许他真的能够百分之百理解吧。
“对不起。”
成靖宇接过这句没有由来的道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
“说说那个女孩吧。”
元纪然忽然想起成静瑜不久前提过的那个女生。
“哪个?”
“你初中喜欢的那个姑娘。”
成靖宇皱了皱眉头。
“没什么好说的。”
冷冷的一句话。
“怎么会呢?她一定很漂亮,很可爱,也很,博人喜欢吧。”
博人喜欢。
成靖宇想起他跟元纪然告白的那一天。
平安夜。
那天,初中班级聚会,去的人不多,但几乎男生都去了。
酒过半巡,大家还是聊起当年的往事。
“我跟你们说,当年我们班那个蔡可蕊,可不是一般的风情万种。”
蔡可蕊。
“还用你说,我也是她的裙下之臣哈。”
“靠,她连你这种货色都要,还真是来者不拒啊。”
“那是,当年我约她出来告白,才刚说到喜欢的喜,她就把嘴贴上来了。”
“那我不是错过了当年最好把的女人。”
“错过就错过,那种女人算什么,当年她跑来问我题目,一张嘴在我面前晃悠,生怕我不吃一口似的。”
“是啊,她跟我说爱读书的男人最有魅力。”
“放屁。”
蔡少冲冒出了一声。
“她跟我说,爱读书的男人都是娘娘腔,原始的野性才是她要的。”
说完全体哈哈大笑,来的女生相继离开,剩下一群男生饮酒作乐。
成靖宇当年是班里的模范生之一。
娘娘腔。
那一刹那,他的拳手只想捶打自己的胸膛,但此刻的景象,众人笑得夸张,更有甚者脱下衣服拼酒,一片喜气浓浓,他难道是想闹笑话,告诉这群人,他们几乎都玩过一遍的蔡可蕊是他暗恋久久的女孩。
他想起了元纪然。
那一天在她心底,元纪然真正起的作用有多少,他不知道,只是他那一刻,只想找个地方,能够得到温暖,他想把自己心里的爱交给一个人保管,让她好好受着。
他没想到,当年‘半卖半送’的爱情,在他和元纪然交往了之后,被她狠狠地捻在了心里。他再也拿不回去,因为所有权已经交给了元纪然,他的心也一起送了过去。他开始变得无法想象若没有那一天的勇气,他讲错失一个多么美好的女孩。
多么美好。
“对。”
成靖宇说道。
“那你这些年有没有偷偷想过她?”
元纪然开始幻想,在成靖宇心底藏了那么久的女孩,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别问了好吗。”
“怕我知道的太多?”
元纪然知道,若再追究,成靖宇或许真的会到极限,只好用如此一句调侃似的话结束这个话题。
“难道你让我知道了很多?”
但成靖宇,却似乎真的恼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元纪然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无名火,奔放出来。
“什么意思?我哪里知道什么意思?你心底藏的那些故事什么意思,你跟夏董事长坐在咖啡馆里什么意思,你说你见过万如苏什么意思,我哪里清楚。”
“成靖宇,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股冷风吹过。
相爱两年多,两人从未吵过架。
一直没有。
而如今,究竟到了什么田地。
“没什么,就是累了。”
成靖宇接着说着。
“你一直藏着,我不能猜,害怕一不小心伤害了你。”
“但是我是男人。哪个男人看到自己爱的女人在咖啡厅和一个男人那样深情对望,还能安之若素?”
“我一直在等你给我的回答,我想要解释,可是我越不问,你就越沉默,渐渐的你习惯了,习惯了我成靖宇就活该这样一辈子背着这股疑问,想问都不能问一句。”
元纪然呆呆地坐在原地,冷风一阵阵吹过。
“你可以问。”
“我没问吗?我把照片发给你,你以为我真是想向你展示我多有度量?”
成靖宇站起来,愤怒地握住拳头。
“是你傻了,还是我傻了。”
元纪然依旧一动不动,也不抬起头,就那样坐着。
“我真的累了,那句话留给你说,我说不出口。”
他直立在原地,嘴唇抖动着。
元纪然站起来,没有看他一眼,绕过他的身体,走下了主席台,渐渐走出了操场,一句话也没有。
留下成靖宇一个人站在原地。
天,终于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