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宁负如来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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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朱砂泪(二十一)画里丹顶

总归是最后一次了。我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这一世是白绫复仇的最后一世,她已去轮回,从前的罪孽便可一笔勾销。彼时我却不知,其实这“最后一次”,还有另一个意思。

桑云取了纸笔,匆匆写下一封信,蜡封严密后递到我手中,千万叮咛:“这封信,我也不知写与你,是对是错。但有些事你迟早会知道,我将它写下来,若是日后你……你发现,你对桃君颜的感情,已经僭越了师徒情分,再拿出来看吧。若非如此,你则万万不可打开。”

我被他的话弄得晕头转向,满肚子疑问,但是见他面色急迫的要赶去九重天上的雷台,截下瞄准白绫的天雷,便只好将这疑问系数咽入腹中,打算日后寻了老桃一起讨论讨论。

只是与我说这一句话的功夫,天外已然雷霆大作。第一道天雷万钧之势袭来,桑云再顾不得其他,一跃而出拦下这一道疾劲而去遁寻白绫的天雷。

一雷落下,其余的便同有的之矢,一道一道间歇不断。我呆愣在一旁,看着半空中桑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待到四雷落满,他已然失了人形,现了真身。

原来他真的是一只仙鹤。雪白的双翼、墨色的尾羽,就像一幅水墨画。噢,他本来就是一幅水墨画。我有这个认知,是在他经历了第六道天雷后,变作一张薄如蝉翼的宣纸,随着狂风在半空里打着转儿。

我捏了口诀,造了一个屏障挡住那将他越卷越远的风,然后想要伸手将那张画纸接住。就在我的手触及到那画卷的一瞬,第七道天雷已然落下。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张画着桑云的宣纸,被落雷打的化为无数细碎的纸屑。我伸手疯狂的乱抓,却只捏住一片碎屑。我低头瞧了瞧,上面是他一双细长眸子,还有头顶一点朱砂。

七道天雷,不过一个弹指,快的令人发指。就在这一个弹指里,我想明白许多事情。晋陌之对白绫的爱,是执念,他失了灵魂根本不懂何为感情,他以为即便是用恨的手段,只要能占据白绫的心便是圆满,他虽然最后一无所获,却得到了白绫四百七十五年的执着追寻。重华对白绫的爱,是占有,他以为阻挡了白绫的轮回便可与她永恒,却不知兜兜转转四百年,最终还是一朝成空,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将白绫留在身侧七世之久,并在最后一刻获得白绫真心。

可是桑云。四百七十五年,整整七个轮回,他得到的仅仅只有每世三道天雷,以及,最后灰飞烟灭。

我突然想起,他说:“小爷是只仙鹤,仙鹤你懂吗?”。他在吹牛,他不是仙鹤,只是一只长了丹顶的笨鹅。

我将那片碎屑紧紧攥在手里,然后落泪苦笑道:“你化为飞灰,替白绫挡下七道天雷。仍旧还有一道要追她而去,恐她赶不上晌午这一批投胎,也赶不上好人家了。”

我兀自与桑云说这话,根本没有注意,早已被我们遗忘了很久很久的公主晋瑾,她不知是何时出现,穿着玄色的劲装,就像奔赴战场的战士,纵身一跃,接住了最后一道天雷。

她隔着漫漫飞沙,同已经呆愣的我这般道:“纵使陌之是假意轮回,并非真正我儿,但我养他成人,却有母子之情。他将白绫伤重若此,而先前我因一己之私,竟然选择先入他的梦境,才有后来这无数孽障。我心中愧疚,唯有带他替白绫姑娘受下这一道天雷,既是替他还债,也是让自己心安。”

我尚来不及问她到底如何知晓一切,也来不及同她解释,这一切的孽障并非是因她之选择,便见着她的魂魄已经开始瓦解。我想同她说,各人有各命,你不必如此。可是想了想,这也许是她的命。我又想同她说,你还未等到驸马醒来,怎可如此莽撞行事?她似乎看懂我的心思,在魂魄归离的最后一瞬,说了此生最后一句话:“请你务必将萧翊唤醒。”

我冲她点头,就算她不说,我同老桃也会尽力救活萧翊。可是彼时我不知,我这一番答应,是多么的不妥。因为最后,我救活的并不是萧翊,而萧翊,再也无法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