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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桃夭痛(三十五)花灵散仙

我同白墨予坐在院里,望着各自的真身又开始发愁。怪他太猴急,现下我二人不过普通凡人,这些东西该怎么跨越千山万水的给光明送了去呢!

左右是他有些见识,言说这东海县上除去凡人,还住着一些个散仙,我们可以寻了他们帮忙。街口上住了一位花灵仙,为仙随和,与周遭凡人相处融洽,又乐善好施,喜好与人方便,在整个县子里素有美名。

花仙嗳,必定是美貌无双、身段玲珑的女子,只是想想便教人鼻血横飞。故而当我怀揣着一颗见识美女的雀跃之心同白墨予前去拜访,却看见了一个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爷们之时,那种失落感简直无法言表。

求人帮忙,首先要自我介绍。白墨予同我各自说了名姓后,那花仙撩起额前散落的乱发,露出一双迷离桃花目,绕着我足足转了三圈,细细打量一番,猛地将我拥住一阵猛摇:“不易啊不易,县上百余年来只我一花修炼成仙,如今多了朵小桃花陪我,吾甚慰足、甚是慰足!”说罢松了我,一头扎进那些花花草草间,边翻找边说道:“瞧瞧你这小模样小身段,怕是从前不注意保养。我这刚得了些天马粪便,你拿些回去用,日后我得了好肥料,都紧着你,一准儿给你养成天上地下最艳的一朵桃。”

我听罢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仍旧不死心的好奇道:“那仙人是怎么用这些粪保养自己的?”

他眨巴眨巴一双桃花眼,不解道:“亏你还是做花的,怎么给自己施肥都不晓得?便是化了真身埋进肥料,待每一片枝叶吸收了肥料中的养分,再化回人形泡个澡。”

我听到此处已经有些忍不住,想吐出来,然还是生生忍住。

谁知他又补充道:“不过近来,我同巷子里那些凡人家的姑娘学了一招,她们管那叫做面膜,我约莫着也是极好的施肥方式,小桃花你要不要试试?”

我终于不负众望的一口酸水喷在地上,白墨予早就笑斗了一张脸,此刻边笑边同我顺背。我艰难的抬起头,诚恳道:“多谢花仙美意,然我不过是一介凡人,恰好叫了桃花这么个名字罢了。”

那花仙“咦”了一声,又将我好好打量一番,道:“可是你身上仙灵的气味如此浓郁,怎会是凡人?”他凑近来了,突然一手指勾出我脖子上那封了桑云丹丁的琥珀,笑道:“你还不承认?这不是你的元神?哪有仙将元神封在肉身之外的,你倒是独特。”

我大惊,也顾不得先前想吐,一把夺回那琥珀,急切道:“这是我一位朋友的残骸,他是一只画中仙鹤,后来被天雷打散了魂魄神识,只余下这一片画了丹丁的碎片了,难道他元神尚在?”

花仙见我一派认真之色,也敛了笑意,认真道:“我也认得几只飞禽成仙,据说仙鹤是喜好将自己的元神封在丹顶之中的,莫说旁人,太上老君那只便是如此。你这朋友福大命大,遭你留下了这最最重要的丹顶,找个仙力上品的仙炼上一炼,保不齐还可复生。”

这真是我近来经历的所有不幸之中,最为幸运的一件事。想起这花仙素来乐善好施,便厚着脸皮道:“花仙,看在你我同为花的份上,救我朋友一救?”

他面上犯难:“你若说旁的事却还好,只这件只怕爱莫能助。我只是一介散仙,左右不过百年修为,就是拼尽了也救不活他。你若有机会见着天宫那些有品阶的上仙,求他们帮帮忙才有用。”

我听后不免心中失望,莫说现在我只是一个凡人,就是从前做一个仙灵亦是没那福分认识上仙,唯一认得一个神,唤作晋陌之的,还是个坑爹货。不过转念再想想,有一丝希望总是比没有强。日子还长,这东海县人仙混住,指不准谁有亲戚的亲戚的朋友在天宫述职的。

白墨予道:“此番来寻仙人,的确是有件事情欲求得仙人帮忙。”

他将我二人如何被光明欺压、又如何痛下决心只做这东海县里与世无争的凡人、又如何清高的要将真身神识一并换回去,狠狠添油加醋一番,然后“如实”说给花仙听。

我托了腮在一旁听得几欲落泪,我思量着日后我们大可不必做糕点为生,用那间店面开个茶水铺子,叫他在那里说书,收入保管稳稳妥妥。

且看那花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直直哀叹“虐、太虐!”待白墨予说完,他早已哭成泪人,拿了帕子边擦脸便愤愤“世上竟有这样的仙,竟然还是上古太阳,说起来他也曾住在这东海之上,真是给我东海蒙羞。瞧瞧哭得我都缺水了,晚上要是我那花瓣蔫了可如何是好!”

我又忍不住好奇了一把:“敢问仙人真身到底是何种花卉?”

他一抬胸脯,自豪道:“自然是那世间最美之花。”

最美之花,莫不是昙花。可是昙花一现太过短暂,许是修不成仙道的。便只有牡丹了。我正要开口将他夸赞上一番诸如倾国倾城之类,却听得他接口道:“没错,我的真身就是,仙人掌!”

我将他方才一番花、叶、保养之言论细细思量一番,点头诚恳道:“仙人真身果然不同凡响。”

他得了我如此答案,自然欣喜,道:“有眼光!你们这忙我便帮了,不过我此去快则一日,若是驾云驾的慢些也约莫也得三日,你得帮我照看我这些个花。尤其是那边的十八学士,定要好生照料,千万千万。”

我顺着他目光看去,是一株开的正艳的文殊兰。“这文殊兰开的真好,我记下了,定会日日浇灌。仙人也记着,定要将光明见到我真身时的反应记下来,回来同我细说。这是我心中魔障,若看不见心里终究难安。”

他答应一番,却突然道:“你也觉得文殊兰这名字好听?我却一直以为十八学士更好听些,看来终究是我错了。”

两个名字本就指同一种花卉,地区不同,叫法才有异,并非哪个好听哪个难听。我欲辩解,又觉得这辩解委实无谓,也便住了口不提。

临行,他将自己收拾一番,洗沐得当,换了整洁衣袍,再出现时教我直直看呆。

他一身黑紫色布衫,金线绣合领口一朵文殊兰,其余便是墨色一片再无点缀,长发拢至脑后,仅在发梢处用一条墨色锦缎系住,长眉细目,丹唇朱颜,绝色无双。

若我一眼看见这人,绝不会将他与方才那蓬头垢面之人联系在一处,更遑论去猜测他们竟是同一人!

他见我看的呆怔,挽起唇角,道:“被我绝代风华震慑了?所以我平日里不爱着装,被街头巷尾的妹妹们追的无处藏身,那些凡人姑娘或是精灵仙子,当真是执着的很。”

我牵起袖子擦擦额上汗,附和道:“是了,是了。仙人还是快些出发的好。”

待他走后,我与白墨予便在花仙的宅邸住下,一来为他照看花木草植,二来这宅子距白墨予买下的店铺相去不远。他同我说,凡人一生短暂,每一日都要紧凑的过,今日还有些余钱买吃食,坐吃山空早晚有饿死的一天。

我们商量几番,因着那门头太小实在开不起茶水铺子,便还是打算卖桂花糕和糖葫芦。他此番放着别的仙人不求,单单求这花仙也是有些私心。但凡花之灵皆可信手栽花,桂花和山楂都属植物,我们这一番与他熟络熟络,日后说不定可以有不要本钱的原材。

我从前在泽山是吃过白墨予做的粥,知他有一手好厨艺,却不想连这五花八门的糕点并上糖葫芦,他都会做。熬糖、打糕一气呵成,我本打算凭借多年吃糕点的经验为他指点一二,却发现味道好的无懈可击。

至此,我彻底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无论是做仙还是做人,我总是最没用的那个。所以挂匾额那日,我被他捂住双眼,言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时,还惴惴不安的以为他是否觉得我拖累他,要将我卖了做算。

红绸掀开,我看见牌匾上描金的大字“桃花甜品铺”。

一些凡人并上一些散仙,纷纷向我恭贺店铺开张,大吉大利。那些祝福财源滚滚、生意兴隆的贺词我大多没听进耳朵,满脑子只在思考一个问题,那便是,白墨予为何对我这般好。

他说,他救我是为了怂恿我与他一起做凡人,这样便可以互相照应不至生活艰难。可是他这样能干,便是自己独活也必能活的风生水起、像模像样。我忍不住,将这问题问了出来。

他噙着笑,久久的注视我,一双点漆黑眸中闪烁熠熠光辉,而后反问:“你觉得,何谓生活艰难?”

“自是吃不饱、穿不暖,生活落魄无所依靠。”

二楼窗户上顺下一挂炮仗,噼里啪啦,热闹的应时应景。他的声音漂浮在这鞭炮齐鸣的热闹中,若隐若现。

我仔细听,努力分辨,他说的好似是:“就算锦衣玉食,若无你,亦是举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