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杏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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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故人陌路

玄阳是司掌征战杀伐之事的神君,天上人见了他,大多敬称他一声神君。

可今日论起辈分来,自然是太初之神离忧的辈分比较高,然而二人此刻却互相直呼名讳,想来关系非同一般。

提起玄阳,我初听他名头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了不起,至少不如我父尊东皇的名头响亮。我一度以为他不过是个武将,又加上当时还有司战神君与他比肩,我便更有些将他小瞧。

后来少伊跟我科普,天底下司战的神君共有两位,一位是司战神君叶卿华,另一位便是杀伐之神玄阳。我比较关心的是他们二人谁更厉害,少伊说叶卿华去凡间历劫归来以后,便有些颓,同玄阳过招,大约要输的。

时隔多年,忽而听到这个故人唤我的名字,我有些不大适应,身子本能地发僵。

我背对着他,直觉有道目光落到我身上,耳根处被那目光所灼,微微发烫。

我没应声,玄阳也不纠缠,而是开口同离忧叙旧。

离忧说他方从天君那里过来,来东荒的路上便遇到我偷,咳咳,拿东西,便顺道管了个闲事。

不知究竟是他运气不好,还是我的运气不好。

玄阳敏锐地注意到他衣服上的划痕,问道:“你的左肩怎么了?”

离忧道:“被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砍了一斧头,划破了外袍,无妨。”

我忙送一个对不住的神情给他,希望能以良好的态度,换他网开一面。

他眯着眼睛将我打量一眼,对玄阳道:“你来得巧,我正要带这野丫头去领罪。”

我看到玄阳的眉头动了动。

就听离忧又道:“不过,她方才说同你有些渊源,若是事实,倒还要看你的面子留她一命。”

我为此红了脸,往他身后缩了多,有些感激地望他一眼。

谁料却听他又道:“只是,想到你的品阶,这样的野丫头又怎么会认识你。怕是神智不大清明,才鬼话连篇。大约这里,”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额角,笑得有些同情的味道,“有一些不大方便。”

我只好默默收回方才心头涌起的感激,在脑海中亲切地问候了他的家人朋友十八遍。

他接着道:“不远处便是锁仙塔吧,正好顺道押她过去。”

听到锁仙塔这个词,我的心肝肺忍不住颠了几颠。我想起少伊的训诫:十八层地狱下得,十八层锁仙塔进不得。

正忐忑间,便听到玄阳轻叹一口气:“你不如将她交给我。”

大约是想起锁仙塔是归玄阳司管的,离忧这般推脱:“你公务繁忙,便不劳烦你亲自押送了。”

玄阳道:“无妨,我正找她。”又道,“我听说你与青焱帝君也有些交情,正是帝君托付我将她带回去。”

小白略想了想,似乎是在想青焱帝君说的是谁,想起来以后道:“东皇找她?”说着望我一眼,我忙心虚地垂下头去,然后听他道,“他找这野丫头做什么。”轻笑道,“莫不是这丫头偷东西偷到了他的头上?”

玄阳失笑道:“她并没有偷青焱帝君什么东西。”顿了顿又道,“她是帝君的女儿。”

小白长眸微微眯起,眼中的情绪旋即敛了过去。他这个人,似乎从来不会让人看出他的惊讶。

我觉得再留下去总归要吃个什么亏,趁二人说话机会,便偷偷捏了个遁逃咒,可不等我将咒捏完,手臂已被两只大手按住。

两只大手,玄阳和离忧各占一只。

这二人倒是心有灵犀的紧,只是可怜了我这个弱女子。

我暗暗着急,试图从修习过的遁逃法术中找一个有用的,可书到用时方恨少,咒到用时寻不到。折腾半天,意识到这只会徒然浪费我宝贵的体力,便只好安分下来。

“接着逃啊,嗯?”玄阳幽黑的眸子似要望进我的眼底,语气带着漫不经心的压力。

我有些无语凝噎,“你们这么按着我,我怎么逃?何况我的法力本就很不济……”

他微蹙了下眉头,然后换了个问题问我:“你躲我躲了将近七百年,怎么今日却舍得提起我?”

我的心蓦地一跳,原来我与离忧的对话,他听到了。

他的眸子愈加深邃,多年不见,他仍旧是初见时的那副模样。

眉飞入鬓,鼻梁高悬,面上所有的棱角,都给人以凌厉之感。那副眉眼组合起来,让人觉得远离尘嚣。

我望着那张多年不见有些陌生的脸,面不红心不跳:“哦?”别过脸淡淡道,“是你听错了。”

等了一会儿,唤作玄阳的人渣似乎是意识到离忧也在,同我翻旧账有些不大好,便收敛了那逼人的气势。

我听到他沉声道:“是,我听错了。”

风静静送来一阵淡雅的香,我家祖宗——也就是初任东皇在上古时期是凭依一棵红杏临世成仙的,每年二月,东荒的杏花一开便是一大片。

这良辰这美景,却可惜面前的,并不是我的良人。

良久,我听到离忧的声音在我耳边虚虚渺渺地响起:“我离开两千余年,竟不知杀伐之君何时成了婚?”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虽照旧有些凉,却同先前为难我时不一样。

我看到他眸色沉沉,如同凡世烟青色的雨。

玄阳开口应答,目光却没有离开我:“七百年前,就是在这杏花二月,杏安,你还记不记得。”

我敛了眸子,嘲弄道:“神君记性可真好。不过神君怕是记错了,那一年东荒天气异常,连日严寒,大雪下了半个多月,东荒所有的杏花都没有开。”抬头望着他的眼睛,心绪已经平静下来,“何况,我同神君的缘分早就尽了。”我说着,扫了他握紧我手臂的手一眼,冷声道,“……放手,我杏安可不愿落一个被扫地出门还死缠烂打的坏名声。”

男子的沉默让我的心微微提着,此人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如若不是离忧在场,我大约是没有胆子说方才那番话的。

终于,他道:“杏安,你怨我也是应当,但是现在,我要你随我回去。”

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同他在静默里对峙,只觉得寒凉开始覆盖心上的每一寸土地,就如同那年的大雪,湮灭了每一朵花,呼吸变成一件无比难受的事。

一个力道适时将我拉至身边,我听到离忧淡漠却极有威仪的声音:“玄阳,我同这丫头的事还未解决,她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