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慕容璨有当日“不得特许不能进她宫中”之语,其余诸人自都不再入她宫中找她。她闲来无事,只得时常去他上书房待着,再不就在上苑各处走动走动。
秋已渐深,她在殿内坐得久了,慕容璨还在批阅折子。她觉着有些气闷,又恐惊扰到他,故此携了宫人,又吩咐了鄂多。慢慢的朝那大道上走来。
苑中植有一片枫林,远远看去,云蒸霞蔚,只鲜红的一片。衬着又高又蓝的天,淡暖的日光,更显得风中爽朗,秋意迟迟。她一时兴起,便朝那林中行去。
浅香便吩咐下去:“知会鄂总管,道是娘娘去了跑马场,回头国主若询问起来,也好回话。”
马场是一片极开阔的旷地,四周围着枫林,便有大道又隐在林中,是以纵马奔驰,穿林打叶,便能消了那空地跑马的单调乏味。
大道自是朝朝洒扫的,只眼下,又新落了一层的红叶,片片鲜妍,都同那小孩子的手掌一般,亦十分美丽。
她们自一壁走一壁谈笑,不期一阵蹄声,便自那大道那头,遥遥数骑驰来。走得近了,看得真切,当先一人明眸皓齿,一身劲装。正是锦妃。一左一右两个侍从,护在她两侧。停步见是她,忙忙翻身落马,齐齐行礼。
锦妃亦一侧身,跳下马来,将那缰绳随手抛在侍从手中。行至她面前来。
许是策马疾奔,此刻她额际一层细汗,面颊红粉,倒像一只芬芳四溢的苹果一般。额外可爱。
神情却有些不自在。倒是她含笑道:“妹妹。”
锦妃亦道:“姐姐。”
她只身出来,并未携甚巾帕,只拿自己的袖口,轻轻印了印她额角的汗珠,道:“好些时候不见你,原是到这骑马来了。”
锦妃垂下眼睛,半晌,方道:“都怪我。”
她执了她手,轻拍了拍,道:“瞧你,说这些呢。那原是意外,谁又曾料得着。”
锦妃抬起眼,急道:“姐姐,你真这样想么。事情因我而起,我受些惩罚也是该的。只是瑖姐姐讲‘国主大约是疑心我们设了局害你,方不准我们前去探你’。”她差不多红了双目,只抓着她手,道:“你对我那样好,我若真有那想法,便叫天打五雷轰罢。”
她笑着嗔怪道:“好妹妹,谁疑心你了。快别乱说这毒誓,听得人心里害怕。”
锦妃见她说得真切,方笑了,道:“那往后,你可还来找我玩罢。”又恹恹道:“国主有旨意,我自不好再去你那里的。”
她笑应了。
锦妃亦不骑马,只并肩同她慢慢走来,一壁闲谈,手中一条乌蛇马鞭子一路挥来挥去,一下一下轻轻敲在她皮靴子上。二人一正路走一路谈笑,方出了枫林,迎头慕容璨引了人缓缓行来。
锦妃忙收了顽皮之态,行了礼,规规矩矩站在一侧。
慕容璨倒淡然笑道:“又在骑马呢。”
她应了。又道:“刚巧在这碰着敏姐姐。”
慕容璨点点头,道:“你倒是爱玩的,只当心别摔着磕着。”
她又答了声“是”,“谢国主垂询。”
慕容璨又随口吩咐她身侧侍从,“仔细着些,可别闪失了。”侍从皆躬身应了。他于是又冲她道:“去罢,若短了甚么,只管差人来要。”
她又道了谢,行过礼。见慕容璨负手而立,神态闲散,赵虞亦含笑静立在侧,一派温婉。二人不用说话,似都已懂得对方心事。
她入宫业已有三四年,慕容璨对她亦始终十分和悦偏爱,一应吃完器物,当是有求必应,更从未动过颜色。然则此刻见他二人双双而立,一对璧人一般,她才恍然觉出他那些宠爱娇惯,原是一种兄长般的亲切之情。
此刻她走得远了,终忍不住回头又看一眼。只见他二人仍在原地,不知谈些甚么。空中飞下一片落叶,正落在赵虞发上,她伸手拂了拂,还未拂掉。慕容璨便伸手替她拣了,又随意放到鼻端闻了闻,方丢掉。而她微微带笑,安之若素,想是十分寻常,不觉有异。
她那对男女情事尚十分懵懂的心,此刻倒仿佛被触动了,只十分茫然失落,竟像是遗失了极要紧的东西一般,难以形容的落落寡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