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人证便是小妇人夫君的好友林生。”张氏说道。
“来人,带林生。”荻原皱着眉头打开那布袋,那布袋里面赫然放着一只鞋子。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二柱子的双脚,二柱子双脚上鞋子的颜色并不相同,有一只已经破了,另一只却是崭新的。
破旧的那只鞋子,物证所呈的鞋子几乎一模一样。
没过多久,林生便被带到大堂上来,他甩了甩袖子,恭敬地跪下行礼,“小人参见大人。”
那林生身上穿着绸缎衣料,行动也彬彬有礼,看起来倒像是个员外。
“林生,张氏指你为证人,二柱子杀害张三里的事情可是你亲眼所见?”荻原问道。
“回大人的话。”林生停顿了一下,说道,“前日,小人与张三里在酒馆喝酒,几杯酒下肚,面红耳赤,都有了一些醉意。”
“等到我们各自回家的时候,就在村口的树林旁边分开了。在和张大哥分别之后,因多吃了些酒,小人突然内急,便到一旁的小树林里解决了一下问题。从树林里出来之后,恰好碰到二柱子正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二柱子,你可还有话说?”荻原将那只鞋扔到二柱子面前,冷声呵斥道。
“大人!”二柱子见到那双鞋的时候已经浑身瘫软了,他不知道那双鞋怎么会成为证物的,更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败露了……
“大人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不是故意的……”二柱子一边磕头一边说道,“那日小人在酒馆里蹭酒喝,那时候酒馆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张三哥和林员外。张三哥喝多了,无意间说出他的私房钱都存在村口的破庙观音像的下面。”
“小人听了这话,才见财起意。便偷偷溜去那破庙,还没将那钱偷出来,就已经被张三哥发现了。张三哥见到小人在偷钱,便狠狠地打了小人。小人慌乱之中,拿破庙里的一块石头砸中了张三哥的头部。小人……大人明鉴,小人真的不是故意杀人的……”
荻原皱着眉头,眼前这案件已经很明了了,何况二柱子也已经承认,是他见财起意,动手砸了张三里。
人证物证俱在,二柱子已经认罪了。这案件似乎已经审完了。
“赵昌、赵当。”荻原道。
“是大人。”
从衙役中走出两个人,他们拱手行礼道,“在那破庙下并没有发现银钱,张三里的致命武器虽然是石头,但并不是只砸了一下,而是疯狂砸了接近百下才死亡的。”
荻原皱着眉头,问向张氏,“张氏,你是何时发现你夫君身亡的?”
张氏一愣,梨花带雨地说道,“回大人,是这样的。”
张氏停顿了一下说道,“前日晚上的时候,夫君迟迟不归。小妇人心中不安,便想提了灯出去瞧瞧。这个时候却听到一阵敲门声,小妇人不敢开门,便隔着门问了一声是谁。原是丈夫的好友林大哥,林大哥对小妇人说了句,张三哥今天喝多了,暂时不回来了,让小妇人不必等了。”
“小妇人听到林大哥的声音便信了,可谁知,可谁知……”张氏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可谁知,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人跑来敲门,说夫君已经……已经没了……”
“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小妇人做主啊……”
“你所说的句句属实?”荻原皱着眉头,眼睛瞟了瞟林生。
“小妇人句句属实。这些林大哥也可以作证的。”张氏垂着头说道。
“哦?”荻原看向林生,“林生,张氏所说可是句句属实?”
“回大人,张氏句句属实。因吃多了酒,第二天被吵醒的时候这才知道张三哥被杀害的消息。小人陪着张三嫂去破庙的时候,发现了二柱子常穿的鞋。又回忆起晚上遇见二柱子时,二柱子那慌张的表情,小人这才笃定二柱子是杀人凶手……”
静静地看着了这么长时间的断案,柳梅殊有些无聊,对于这种探案她可半点都不擅长,何况,天下之大,凶手杀人之后怎么可能傻傻地等着官府来查。
就连一向神经大条的鲁智深都知道在三拳打死镇关西之后,收拾了细软和金银之后逃命去了。哪里还有傻子在杀人之后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等着人来抓。
柳梅殊暗地里打了一个哈欠,司徒墨眼睛闪了闪,以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问道,“听了这么久,可是分辨出来谁是凶手?”
柳梅殊有些头疼地捏捏太阳穴,“对于断案,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听得云里雾里的,我想,真正的凶手应该早就逃了吧,杀了人不逃,不是傻子就是呆子。”
“确定?”司徒墨突然凑到她面前,“要不,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柳梅殊眼睛一亮,“筹码是什么?”
“这个。”司徒墨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十万两银子。”
“什么?”柳梅殊瞪大双眼,看着司徒墨手里那一叠厚厚的银票,恨不得当场抢过来,“皇帝已经批准了?这十万两银子归我了?”
“愿赌服输,若是你输了,这银子便归我了。”司徒墨眼睛闪了闪说道。
“算你狠。”柳梅殊暗地里拧了一把司徒墨腰际上的肉,司徒墨竟然一点都不在意。
天知道,他为了柳梅殊这十万两银子和皇帝做了多少交易。
皇帝那么抠门的男人,从他的手中硬生生地抽出十万两银子,简直比登天还难。皇帝虽然早已经答应过,但是并没有答应什么时间兑现。
按照皇帝的性格,若是没有足够的筹码,他会将一直拖着,拖着,拖到你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要了才罢休。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司徒墨一开始便准备好了圈套给皇帝钻,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将皇帝手里的十万两银子要过来,若是痛痛快快给了柳梅殊,也着实有点便宜她了。
柳梅殊昏昏欲睡的,根本没注意到司徒墨的表情。
她用手指了指林生说道,“看这个人眼神闪烁,明显的欲盖弥彰。右手不断地摩擦着袖子,左手攥紧拳头,虽然是跪着,但身子一直很拘谨。”
“但是,这个人……”柳梅殊指着流里流气的二柱子说道,“这个人虽然害怕,但眼神除了恐惧却没有别的反应,他虽然也是跪着,但全身都匍匐在地上,很明显是害怕了。”
“所以,按照我的观察,那个类似员外的人是凶手的可能性要高过那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柳梅殊说道。
“哦?”司徒墨挑了挑眉毛,似乎并没有料到柳梅殊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大胆!”
荻原突然拍了惊堂木,衙役们发出整齐而嘹亮的威武声。
“林生,你可知罪?”荻原突然大声吼道。
“小人……小人……”林生似乎根本没想到荻原会突然将矛头指向他。
“小人不明白。”他定了定神,强自镇定地说道。
“刚才你也说到,张氏所说句句属实。那你给我重复一遍,你在张三里家门口对张氏说了些什么。”荻原冷声呵斥道。
“当时天已经晚了,小人经过张三哥家门口的时候,看到张三哥家里的灯还亮着,便好心嘱咐了张三嫂一句,告诉她张三哥今日吃酒吃多了,不能回来了。还嘱咐她将门插好防止盗贼进去。”林生在荻原的注视下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
“不错,小妇人可以作证。那时已经接近亥时了,林大哥还特意嘱咐小妇人夜深防盗。”张氏跪在地上说道。
“林生,刚才你说在村口的树林与张三里分开的。分开之后,因为内急你稍晚了一会,这才撞见二柱子。你那时并不知道二柱子干什么去了,若是你路过张三里家里,看到张三里家的灯亮着,打个招呼也是无可厚非的。”荻原说道。
“大人英明。”林生擦了擦冷汗说道。
“但是!”
荻原突然敲了两下惊堂木,站立在两边的衙役们咚咚咚用木棍敲击着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威武声……
“若是你与张三里分开之后各自回家,你与张氏的对话应该是问张三哥回来了没有。而你却对张氏说的是张三哥今日不回来了。你是如何知道张三里不回来?”
荻原冷声说道。
“大人……”林生惊恐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荻原,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脸上突然一片灰白。
“你之所以这样回答,是因为真正杀害张三里的凶手是你。”荻原说道。
“大人……”林生此刻已经全身瘫软了,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这一点,原本他以为二柱子顶罪之后他就能平安无事了,但是应天府尹三两句便将他逼到了死角。
林生长叹一声,脸色一片灰白,匍匐在地上许久。
“怎么,你还不承认吗?”
荻原冷冷地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林生看到衙役手中的烟袋,身子像是筛子一般不停地颤抖,他摸了摸口袋里,那个烟袋果然不在了。
那个烟袋到底什么丢失的?
他竟然毫不知情。
林生脸色灰白,匍匐在地上,心如死灰。
半响,终于开口道,“不错,是我杀害了张三哥。那日我们喝酒,他酒后说出藏钱的地点,足足有十两金子。小人听了心动,本想将金子偷出来便罢了。可谁知道,二柱子竟比小人早到了,并且张三哥意识到酒后失言,想要将那金子取走。”
“小人在破庙外面看着二柱子将张三哥砸倒,二柱子被张三哥头上的血吓坏了,他吓得撒腿就跑。小人心想机会来了,等到二柱子走了之后便进了破庙,挖出了那金子。可谁知,张三哥这时候却醒了,他浑身是血,狠狠地瞪着小人……”
林生停顿了一下,脸上渐渐浮现出惊恐的表情,“小人见事情败露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起二柱子砸张三哥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