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右袜离家出去后,一直在青湖附近的民宅里游逛,成了流浪猫。它肯定是发现了自由的乐趣,因为一天它蹲在一堵墙瞅着人家院子里晒的鱼干时,被找了它两个星期的她和他发现了,他们狂喜若狂地叫它的名字。黑右袜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纵身跳走了。
之后他们一共遇见它三次,他和他想尽了千万百计,想把它诱捕回家,每一次都被聪明得像精灵一样的黑右袜逃脱了。
他们把整个暑假的时间都花在它身上了,每天她坚持要在附近逛,希望能遇到黑右袜,把它抓回家。
离开了黑右袜的黑左袜变得乖巧万分,每天都要抱着她的胳膊入睡。这只会让她更爱它了。
在他们大学毕业后的实习期间,他们溜回了青湖的房子里,把黑左袜从邻居家接了回来。三个月没有见面的黑左袜和她仍然亲热,只是非常惧怕他,可能是因为他留了长发。
悲剧就发生在他们回来的第四天,那一天在下雨,他从外面回来,把淋湿的伞放在阳台上晾干,黑左袜看见他手中的伞,不为为何就害怕地炸了毛,拼命地呼起他来了。
他觉得好笑,就把伞朝着黑左袜哗地一声张开了。黑左袜一害怕,竟然像投海一样,朝阳台上纵身一越,从四楼摔到一楼的石子堆上,当场摔死了。
当看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他才意乱到,她对这两只猫是真地动了感情的,他从来以为她只是像一般女孩子那般,骚姿弄首地喜欢小动物,每天肉麻地叫着它们的名字,像演妈妈与孩子的天伦剧一样,发挥着自己的母性。
他们把黑左袜埋在了青湖的小岛上,在一颗分岔的柳树之间。她足足哭了一个星期,决心永远也不原谅他了。
一天,她又跑到小岛上黑左袜的墓地边哭。他去找她时,两个人同时在小岛上发现了黑右袜,这只像精灵一样的猫似乎知道它的妹妹埋在这个地方了。
但它看到他们,又像箭一样逃走了。
她终于开口跟他说话了,她说他如果找到了黑右袜,并把黑右袜抱回家里去,并要好好地照顾它,才会原谅他。
但是他从未见过黑右袜了。
于是他和她就分手了,他说他想不起来是怎么分的手,也许是因为他没有找到黑右袜,一直不敢去找她。
就这样,他离开了柳海,到香港去了。事后,他们见过一次面,发生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
但巫幸灵没有把这不愉快的事情告诉芳青,他似乎不愿意谈及它。
“我怎么也想不通我怎么会就此离开,我只是记得我怎么找也找不到黑右袜,我把附近的每家人每个人都问光了,都找不到它的踪影,我就放弃了。我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这么傻,就是因为没有找到黑左袜,就一直没有去找过她。然后自己就离开了。今年的五月,我突然间发现自己傻到了极点,我找不回黑右袜,但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了她,这样,我不是失去了她,也失去了心爱的猫吗?其实她是需要我陪在身边的!可是我没有这么做,我鬼使神差地走开了。人有多么奇怪,当年是我做的事情,如今我却怎么也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就连那些回忆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巫幸灵充满了懊悔地述说着,他的懊悔像他的眼神一样恍惚。“直到后来发生那样的事,我…...,我不愿意想起这件事情来,我们再次见面了,她变了,她变得非常可怕。我们之间的一切总算结束了,她是我害的,我如果不离开她,我如果找到黑右袜,或者再找一只猫给她,她或者就不会变成那么可怕的模样。你知道吗?我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再次相遇的,也不记得我们是怎么终结的。我只是在今日,这些深藏着的痛苦好像突然发作,好像我一直赚着这些痛苦,一直到它自己暴炸了。
我就丢下了工作,我要来看黑左袜,又想是否还能见到黑右袜,当然还想再看看她。我找不到黑右袜了,我想它肯定也已不在人世上了。她似乎也有了新的生活。我似乎只好是从这个故事里走出去了。”
这个男人说完了。
芳青恍如在一个悲伤的梦里,不知是什么人摒弃了她,还是她丢失了什么,一切都是不可挽回的,一切又是不可名状的,却深触她的心。
她是那么地想哭,只是抽泣着怎么也流不出一滴泪水,似乎是悲伤太沉重,眼泪不能有效地表达了。
她只好用手抚着这个陌生男人的头发,像爱抚一只可怜的猫那样,她觉得这个陌生男人是这样地亲切,这样地让人怜悯。
“方青,原谅我吧!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找不到黑右袜,也找不回来我们的感情了。”这个男人抬起头来,哀求她。
芳青摇头:“我不是她。”承后她又发现这个男人根本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神经质地认为她就是方青。
“是啊,我都看见了,你已经开始新生活,早就开始了,你现在的生活,再也没有我的影子了。”他接着说。
芳青这回不想回答他了,他像个臆想症患者一样,无法用正常的言语沟通了。
她离开青湖时,夜已经深了,巫幸灵的故事不知不觉讲了几个小时了。
她走的时候,他说那幅黑右袜的画要给她,约她在明天下班之来拿。芳青再为自己的身份澄清,认为自己不该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你就来看一看,好吗?”他恳求到。
她答应了,她心里渴望看到黑右袜的模样的。
第二天中午,本应晚上回来的陈浩提前回到柳海了,便又向前一次那样,靠在芳青公司门口的楼梯上等她。
因为出公差的原因,他没有像平时那样穿着体闲服,而一本正经地穿着衫衣打着领带,这样的穿着很适合他,让他看出来有一种严谨的男人味。
她说要去青湖找巫幸灵时,陈浩略有不快,芳青就说:“青湖的小岛上,埋着一只叫黑左袜的猫。昨天他告诉了我它的故事,很让人伤心。”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陈浩就欣然同意了,甚至还有些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