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兰娘雪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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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林若咏已经两岁了。

这日又是八月十五。

两年来,林家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嫁出去了一位小姐,给湖威订了一门亲事,荆威娶了一位姨少奶奶余氏。

楚威到在武汉谋了一份差事,还比较满意。除了逢年过节,一般不回来。可这次过节,他有事脱不开身,也没回来。

汉威好似那远飞的黄鹤一去不复返,任是祖母和母亲哭干了眼泪,硬是不打个照面。雪绒明白他还没找到柳玉玺。

昌威仍在县城学习,有人又说是在工作。一会儿在宣传,一会在教书,没个准信。

鄂威又添了一个孩子,帮着怡坤管理田地。因大老爷去世,苗氏又一个妇道人家,那财权便已渐渐地偏到了二房。

江威仍是吃喝玩乐,百事不操心,坏事不干、好事不做,终日不着家。夏仪灯听了大嫂的话,忍气吞声过日子。

宜威的病不见起色、不见恶化,好在小两口恩恩爱爱,也还相安无事。前些日子听楚威的劝说,宜威到武汉去检查了一次病情,医生说肺已空洞了。看来完全康复已经无望。

湖威的捣乱早已不局限在家了,他也学了昌威和襄威到县城里去上学。可去不多时,因屡次违反校规被勒令退学。然而他并没回到家来,而是留在了城里。有人说他终日跑赌局,有人说他狎妓,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荆威娶了霍修墨已经四年,可他两口子闹得多、和得少。这一对和宜威那一对恰恰相反:宜威是卓区处处寻艾氏的不是,可夫妻俩好;荆威这边虽有甘氏明里暗里护着霍氏,但因他确实太嫌霍氏了,也就无济于事。甘氏见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又怕她的儿子将来断了根,只得同意荆威纳妾了。

襄威仍在城里念书,一直跟着昌威,也是讨人喜欢,两人好得跟个亲哥儿俩似的。

这日八月十五,到了晚间,老太太见家里好多孙子没回来,就有些伤悲;且整个府上都是女的多、男的少,更是不愉快。又无奈何,便叫了苗氏、穆氏、兰氏、夏氏、霍氏这几个无丈夫、或丈夫不在身边、或丈夫不答理的儿媳、孙媳到一起来坐坐,还特邀了老奶妈这个辈份高、地位低、但年纪相当的老姐们儿前来聊天。

雪绒与奶妈抱了已两岁的若咏,带了若涵和若嫣往上房去。老远碰上若苏见这许多人到太奶奶那儿去玩,也闹着要跟去。雪绒应声“走吧”,他便乐得一手牵了若涵,一手牵了若嫣雀跃着往前蹦。到得太夫人处,见襄威也跟了四嫂霍氏过来,小侄儿、小侄女就更是高兴。

众人就坐,丫鬟摆上瓜果糕点糖块来。

太夫人有心要试若涵,就让她筛茶。

若涵捧了茶壶,往各个盖碗里通通地倒,碗里溢出水来漫到桌面上。

太夫人忙抬高了茶壶嘴,笑道:“丫头片子哎,学着点儿。‘茶半杯、酒八分、烟一袋’,这是个礼性。哪象你这么筛茶的?早把客人吓跑了!”

“好,我重来!”边上人将桌上的水擦干收拾好了,若涵又一一挨着沏茶,“太奶奶茶半杯,奶奶茶半杯,四奶奶茶半杯,老奶妈茶半杯,娘茶半杯,三娘茶半杯,四娘茶半杯……”若涵筛到霍氏面前,还抬眼望了霍氏笑一笑。她早已不怕她了,若苏、若嫣、若咏也不怕霍氏的像貌。他们从能看见人起就见四娘这么一副长相,就以为人应该有这种相貌的;再加上四娘平时对小孩子和蔼,故他们并不再避她了。

若涵一斟一酌的样子逗得大伙儿笑起来。

太夫人吩咐下人道:“给另支张小桌,让九少爷带着小少爷和小小姐们在那里吃糖果点心。”又对襄威道,“襄威你带着他们好好玩。”

下人应一声,在边上支了张桌子,摆上果品。

若咏见九叔和若涵、若嫣、若苏他们到那边去坐了,也指了那边要过去。雪绒便让另安把小椅,让他在那里坐了。

若苏乐得蹬脚拍手嘻嘻笑:“八月十五吃月饼,喝热茶,放热屁——”

“呀,哥哥你说野话!”若嫣拿了小手在脸前扇。

襄威笑问道:“若苏你都放的是冷屁?”

“我呀?我也不知道放的是冷的还是热的。”

孩子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若涵说:“你肯定平时是放冷屁,只是到了八月十五吃了月饼、喝了热茶才放热屁。”

襄威又问若苏:“你这话是你自己编的?”

“七叔告诉我的。”若苏答。

若嫣又道:“那七叔就是说野话!”

襄威笑笑:“我讲个八月十五吃月饼的故事你们听好不好?”

“好!好!”小听众们踊跃回答。

“嗯——”襄威清清嗓子,“说的是有户人家有三个儿子,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天全家赏月。爹娘就说要三个儿子各做一道诗,谁做出来了、又做得好,就吃一个月饼;谁做不出来、或做得不好,就吃不成月饼还要受罚。三兄弟一听都同意了。老大先做,他说的是:

‘十五的月亮圆又圆,

初几的月亮半边圆;

满天的星星乱糟糟,

到了半夜就静悄悄。’

“爹娘一听,是写景的,还过得去。虽是不太高雅,但韵脚押住了,也琅琅上口,就奖了一个月饼给老大。老大接过去了,吃得津津有味,这边老二一看可着了急,嘴一张,也吟出一首诗来:

‘大哥拿个月饼圆又圆,

咬了一口半边圆;

嚼在嘴里乱糟糟,

到了肚子里就静悄悄。’

“爹娘一听,这不是套的老大的吗?似乎更不雅。但想想也还可以,有情有景有细节,说的也是实话,于是就奖了个月饼给老二。这下老三真着急了,大哥把这天的主要景观给说了,二哥把这天顶顶重要的一项活动给说了,那他怎么样?他的眼珠子在全家人的脸上扫了一圈,主意来了。张口吟道:

‘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圆又圆,

爹爹死了半边圆;

娘啊死了乱糟糟,

全家死了静悄悄。’

“他老爹一听气了,伸手就要刮耳光,可他老娘给挡住了。说这话虽是讲得刺耳、不吉利,可过细想想都是实情,句句是实话。所以不但要得一个月饼,还要奖一个。于是老三吃了两个月饼。”

小孩子们对这浅显寡淡的诗觉得深奥无比,不知好在哪儿、差在哪儿,但对“乱糟糟”、“静悄悄”、“死了死了”的话很好笑,又对老三能吃两个月饼很感兴起,于是在那里嘻嘻嘻、哈哈哈地傻笑成一团。

林若苏也合着大家一起笑月饼的故事,又突然对若涵道:“姐姐,那三兄弟是不是大伯、五叔和八叔啊?”

若涵听了很不高兴。她觉得那做诗的三兄弟挺有意思的,但经若苏这么一问,就又让她觉出了若苏的不恭。于是她威胁道:“你再瞎说,我不跟你玩了。”

若苏眼睛一翻、嘴一撇,满不在乎地说出了他的一段顺口溜:

“你不跟我玩,

我有人玩!

我到河里划洋船。

摸螺丝,包饺子,

气死你个小婊子!”

若涵一听当弟弟的骂出这样的话来,气得要搬大人,叫道:“娘!奶奶!太奶奶!你们听若苏说些什么呀!”

若涵的喊叫吓了若苏一跳,他从凳子上跳起来就抓了若涵一把。若涵得了一疼,哭起来,这更让若苏着急了。他慌里慌张地返转身,把小凳上毫无攻击反抗力的小若咏的脸蛋抓了一把,便一溜烟地奔出门去。

这一切来得这样突然,把正讲完故事的襄威都搞愣了。待他跳起来去拉架,若苏早就逃脱了。

院子里一下子真的成了乱糟糟。大人们抱了哭叫的小姐弟过来,但见若涵的左小臂和若咏的小脸各留下了五道血痕,皮都去了一层,好似钉钯抓了一般。若咏大声哭嚎着,抽抽地气噎;若涵本也是哭喊着,后见大人们如此紧张愤怒,反而不哭了。

老太太问是怎么回事,襄威就如此这般地讲了一遍。

苗氏抱了若咏,在灯下过细地查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泣:“我的心肝宝贝肉砣砣呀!你占着谁,惹着谁了哇!好端端地坐那里被抓成这样!这不破相了吗?”

兰雪绒心疼得要命,可又不好高声;老奶妈抱了若涵,她只好拉了若嫣的手暗自垂泪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