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兰娘雪绒传
423800000027

第27章

大家正在这里心疼、生气、议论纷纷,这边谭金簪牵了若苏的手气势汹汹地闯进院来,高声大嗓地叫道:“奶奶、大娘、四娘,各位在这儿正好。我倒要问问,这大过节的,我们苏儿是哪点儿得罪他九叔和姐姐了,偏要欺负他!”

老太太圆睁了眼:“你怎么知道襄威和涵儿欺负了他?”

“他不受人欺负能吓得拼死命往家跑?看头皮都摔破了!”

“襄威,把经过再给你二嫂讲一遍。看看谁欺负谁了。”太夫人命令。

所有的嫂嫂中,襄威最怕的就是谭氏了。他听祖母命令,只得指了侄儿侄女们道:“我和他们在一起讲了三兄弟吃月饼的故事,苏儿就问这三兄弟是不是大哥、五哥和八哥。涵儿说你再讲这样的话,我就不跟你玩了。苏儿就用顺口溜骂涵儿是小婊子。涵儿不干,要告诉奶奶、大娘和大嫂,若苏就用手抓破了涵儿的手和咏儿的脸,自己吓得跑了。谁也没欺负他。”

金簪想说“襄威你真会编”,可在祖母面前她是耍不得横的,一时无语。

老太太静静地看了谭氏片刻,看得一直站那儿的她走也不是、停这儿也不是,才对若苏道:“苏儿你过来,让太奶奶抱抱。”

若苏走了过去,太夫人搂了他,托起他的小手指一看,不觉触目惊心。原来小若苏的十个指甲全被剪成了锐利的尖角形,难怪被抓处留下了那梳子齿,怎能不会被刨去一层皮!

老太太气得七窍生烟,但又怕吓坏了他的重孙儿,只得强压火气轻言细语地问:“苏儿,这是谁给你剪的?”

“娘给剪的。”

“怎么要剪成这样呢?”

“娘说这样好干仗,打架时不吃亏。”

太夫人回头对侍者:“给拿把剪刀过来。”侍者递过了剪刀,老太太一边给若苏剪指甲,一边又道,“太奶奶给你把这尖尖的指甲剪去了好吗?”

“好!”若苏声音乖乖的,全没刚才那饿猫扑鼠般的凶劲儿。

“你看太奶奶也蓄指甲。可太奶奶是大人、是女人。再说太奶奶只蓄小指甲,蓄的是圆形,是留着掏耳朵用的,不是打架用的。你娘以后再要给你剪这种指甲,你就来告诉太奶奶好吗?”

“好!”

太夫人这才抬起头来:“鄂威媳妇,我们是什么样的家教你应该是知道的,真没想到你一个做母亲的会起这样的歹心。‘人之初,性本善’,苏儿一个嫩秧秧儿,你给他灌输这种品格,既害了别人又害了他!这偌大一个家,他一天能看见的除了涵儿他们姐弟就都是大人了,他又会去跟谁打架?就是到了外面,也是得让人时且让人,不能做个恶少!吃了亏自有人来公评公判。刚才明明是他欺负了别人,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来兴师问罪,在长辈面前一句礼性的话都没有。苏儿一个不知事的小娃娃,大家不会计较他,好好引导才是正事;可你这般闯来,你大娘和大嫂可能就要问问,凭哪般把给你欺负呢?”

兰雪绒听太夫人一言,哪还消问得?早又落下泪来。倒是苗氏又“儿啊心肝”的又哭起来。

夜深了,兰雪绒回到自己的小院儿里,心里疼着儿子、思念着远方的丈夫,睡不着,就同了奶妈讲话聊天。若涵和若嫣也不去睡,缠了老奶妈和娘要一起坐坐。雪绒只得嘱下人在前檐下支了张桌子,摆上茶果点心再次赏月。

满月已至中天,银光泄满庭院,桂树送着清香,秋虫儿在石缝里低声吟唱。

兰雪绒轻轻拍着怀中熟睡的儿子,仰了脸望那天上的月亮,眼里就噙满了泪,轻轻地道:“奶妈,您看那月亮象不象一面镜子?”

“象!象一面银镜,不是我们家的铜镜。姑爷讲了,外面的洋镜子好得很,比五少爷房里的那个还要好得多、大得多,各种形状的都有。他上次买了一面,可回来得匆忙,忘了带回来。他说他再回来就一定带回来,好让你梳头时用。”

“两个人如果站得好,在一定的位置,一个人通过镜子就可以看见另一个人。奶妈——”,雪绒仍是望了月亮,“您说,涵儿她爹这时在看我们吗?”

“在看的!今天八月十五,人人都要看月亮的。他看月亮,你也在看月亮;他投在里面,你也投在里面。只是我们的眼力不行,还没看得清楚,月亮就又走动了。”

若涵和若嫣嚷道:“我也看爹爹!我也要看爹爹!”

“看吧,使劲儿看,看爹是不是在望着你们笑。”

若涵说:“我没有看见爹爹,只看见有棵树。”

奶妈说:“还有嫦娥。”

“嫦娥是谁呀?”若涵好奇地问。

“嫦娥是个非常好看的美女,是个姨。”

“我想要那个姨。”

奶妈笑起来:“那哪儿成啊!嫦娥是仙子,你能要啊?”

雪绒笑了,道:“涵儿、嫣儿,娘唱支歌儿你们听,好吗?”

“好!好!娘唱歌儿。”两个女儿齐嚷嚷。

兰雪绒轻轻拍着若咏唱道:

“月亮走,

我也走,

我给月亮提花篓,

一提提到树门口。

树门口,

三个小姐在包脚。

大姐包个菱角米,

二姐包个菱角壳,

只有三姐不会包,

包个麻镰刀!”

若涵道:“娘,你的脚就是这样包的吗?”

“是的。包脚可疼了!要不是民国来了,你也早该包脚了,你看你都快要成大脚片子了。”

“包脚就是缠吗?”

“光缠不行的。缠只能限制它长,可它总是要长的呀,那就把它弄断。把脚背的骨头弄断、弄残了,再缠住它,它就不长了。”

“哎哟,那好疼啊!”

“疼死了!我开始裹脚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小,娘拿了长长的裹脚布来把我的两脚死死地缠紧,然后把我抱到高柜子上面,要把我拽到地上来,那样才能把骨头摔断。可我娘不忍,怕我疼,还是奶妈她过来把我往地上一拽,我掉下柜来,两脚落地,骨头‘啪’的就摔断了。我痛死了过去。”

若涵道:“老奶妈您好狠心噢!”

老奶妈忙分辩:“不狠心不行啊!你娘是大家闺秀,脚小才美,才能嫁大户,嫁了大户也才能不受欺负。为了你娘长大后的一生幸福,我只好那样了。

兰雪绒对女儿说:“你们现在好了,可以不裹脚了。但以前哪个女人都逃不过这一关,只是看缠得成功不成功。脚越小越好,但是吃的亏也越大。”

若涵笑了:“老奶妈的脚就不成功。”

奶妈也笑:“呵呵,我的脚是不成功。所以我长大后差点儿许不到婆家,愁死我娘了。幸亏你娘的奶公不计较我这大脚婆娘,说是‘脚大江山稳、手大掌乾坤’。啊!该死该死,闯了你爷爷和二爷爷的讳了。幸亏你娘的奶公娶了我,不然你娘差点儿吃不上我的奶了。我小时候最怕疼,白天娘给我缠了脚,我就晚上解,看看凸出两个孤拐来,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差点成了两把‘麻镰刀’。你们八叔笑我是个‘苏州桥,两头翘’。”

若涵又笑起来:“是‘赵州桥,两头翘’。我听八叔笑过。”

“对对,是‘赵州桥’。我们那儿叫‘菱角壳’。”

“哦,这就是‘菱角壳’呀?那‘菱角米’和‘麻镰刀’是哪样的?”

“你娘这样的就是‘菱角米’,白白嫩嫩的、小巧玲珑的。‘麻镰刀’是比天足小,稍微缠过几天的完全不成功的大脚片子。”

若涵又道:“我要是不怕疼,我就包个我娘这样的‘菱角米’,让妹妹包个‘菱角壳’。可惜没有个能包‘麻镰刀’的三姐。”

兰雪绒说:“本来你们还有两个姨的,一个应该比眉姑姑大几岁,一个可能跟你们六娘差不多。可惜她们都不在了。如果她们还在世,一个就应该是‘菱角壳‘,一个是天足。”

若涵问:“她们怎么不在了呢?我想有姨!”

“她们掉长江里被水冲走了。那年和你们爷爷、阿公他们一起过江去,翻了船,只救起了你们爷爷。他们就再也没回来。”

“娘,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