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兰娘雪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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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老太太与穆氏一应一答,这边却哭倒了夏氏。想到有这么多人疼爱艾氏,她觉自己的命苦多了,要是四娘过继了自己该多好!她现在一无所有了。她本来是要从雪绒那里抱养一个女儿的,可自知今生无望的霍氏与她不约而同地向兰氏提出了要认一个女儿,这可把苗氏和兰氏为了难。最后大家协商好等兰雪绒生了第三个女儿,就让她俩同时一人领养一个,谁知雪绒第四胎怀的仍是个公子。待到若光生下地,这事儿就搁下来了。今天听了艾氏能去给四娘做女儿,这就让上下左右都无人疼的夏仪灯羡慕得眼睛都红了,没有别的表达方式,只好哀哀地哭。哭自己的命苦。

穆氏还以为夏氏是为了宜威的病重和艾氏的将守寡在哭,就道:“江威媳妇,别伤心了,看哭坏了身子。”

貌丑心善的霍修墨听四娘相劝,忙拧了一把脸巾递过去,说:“三嫂,别哭了,你哭了奶奶和四娘也伤心。来,擦把脸,看把眼睛都哭肿了。”

仪灯接过热巾子去,把脸埋到里面,更是放声痛哭。

穆氏望一眼这些懂事的侄儿媳妇,叹了口气,还要向婆母禀告另一件事。她的心全在伤痛中的艾鹿棉身上:“母亲,儿媳还有件事相告。宜威媳妇今晚受了伤,肋骨断了两根……”

“你说什么?!”老太太惊愕地打断了穆氏的话。

夏仪灯从巾子中抬起脸,霍修墨紧抓了三嫂的双肩。

穆氏只得重复一遍:“宜威媳妇今晚受了伤,肋骨断了两根。”

“我的天哪!怎么会是这样?在哪受的伤?”

“听说她是到厨房抱柴禾时摔伤的。”

其实事实真相雪绒全告诉了穆氏,可她不想说实话。老太太再受不得刺激了;家丑不可外扬,小叔调戏嫂子,这让林家人的脸往哪儿搁?再一个,有卓氏在家护短,湖威会不会受惩罚都不敢说;更况,象穆氏这样寡居立牌坊的人是难以启齿这样的话题的。

“抱柴禾时摔伤的?那厨娘都到哪儿去了?一个少奶奶怎么能去抱柴禾?都惯坏了!都惯坏了!”老太太拍着桌子发起了脾气。怎么那样多的伤脑筋事!

“母亲息怒!”穆氏忙相劝,“是宜威媳妇贤慧。因宜威的病,夜里要好多次的起床端茶递水伺候他,有时夜里又没事,这样长年累月地要厨房的人守那儿并不方便,宜威媳妇就辞退了几个人,另外的也叫他们夜里睡去了。这几天宜威病重,棉子起来的回数多了点儿,有些疲倦,便摔倒了。”

“不方便也要雇着他们。这许多人都雇了,还在乎一两个烧火煮茶的人?你明天给你大嫂说说,看看哪个院儿里人多,哪个院儿里人少,重新配齐。哪有少奶奶自己下厨去烧水的理儿!”

“是!母亲,我明天跟大嫂说说。”穆氏轻声道,“只是宜威媳妇现在受了伤,这请郎中的事儿……”

“请啊,这骨头断了的事儿还能拖?”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宜威媳妇的伤在胸肋处,而郎中呢又都是一些先生,棉子她一个少奶奶……”

“哦,我明白了。江威媳妇和荆威媳妇你们现在到宜威媳妇那儿去陪着她,今夜就交给你俩了。怡稷媳妇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对她的关照就交给你。这苏儿一丢失,大家要忙他,顾不到宜威这边来。我呢,明天过到宜威院儿里去,守着郎中给宜威媳妇诊治,我想贴贴膏药还是行的。”

时间在一刻一刻地过去。

儿是娘的心头肉,若苏的丢失,让谭氏几近疯癫;奶妈也吓趴下了。眼睁睁地熬到天亮,银洋也凑齐了,却离那个时辰远得很。全家的人又眼睁睁地熬到下午、熬到天黑,方由鄂威携了包袱往祖坟墓地走去。

林鄂威是典型的土财主模式。他文不过另几位兄弟,粗通文墨;武不过真正的农民,扶不得犁耙赶不得耖,却对四时农时了如指掌。五谷杂粮、瓜果蔬菜的种植搭配,水田旱地、山林湖堰的购置,天旱水涝、风雪冰雹对丰产欠收的影响,以及哪个佃户有多少租苛账债他都胸中有数。林怡坤也是有意识地培养他的,让他迟早把这个家当起来。

鄂威将包带挂在肩上,但不是背着,而是把那沉甸甸的一堆抱在怀里,就象抱着他的儿子若苏那样小心。他来到墓园,守园人早已知道出了什么事,忙迎了上来。他道:“我进去一下,把钱放了就出来。你还在这儿,不要四处看,免得惊动了啸天大王坏了苏儿少爷。”

守墓人应了,鄂威进到园内,恨不得一步一磕头。他摸黑寻到爷爷的墓碑前,叫一声:“祖父保佑啊!”就跪了下去。哭了一晌,看看时辰不早,怕过了青蛇标定的戌时遭遇不测,忙将包袱搁在右侧石狮座底下,抹一把泪,匆匆离去。

出得园子,他又向守园人叮嘱了几句,便目不旁视地向家走。不说对取钱人跟踪、守候了,连回头望一眼的胆量都没有半点。

鄂威回到家来,大家见他一路平安,往返又无什么动静,便松了口气,静等若苏的出现。

在城里读书,从到商号里支钱的人那里知道家里出了事儿而赶回来的林襄威拿着勒索信看了看,疑虑地道:“这信有问题啊!青蛇镖说了要在什么地点、什么时间、用什么方式送钱,可没说在什么地点、什么时间、用什么方式交人啊!”

一语未了,屋内又是哭声一片。

襄威的话太有道理了!匪徒取了钱不承认怎么办?取了钱不交人继续勒索怎么办?或者得了钱还是将票撕了怎么办?只要还记得那年荆威被绑之事的人都知道,那次的交钱交人与这次不一样,那是当面锣、对面鼓两边人对峙着交换的。即使是将荆威整跛了腿,青蛇镖也是敢做敢为,哪还有不让报官、不让跟踪、不让守候的?如果这里面有诈,让人到哪里去伸冤?

太夫人这时也慌了神,冷静不了了。想到小小的重孙生死未卜,极有可能已遭不测,她哪还有精力劝别人!

小侄儿不见了,连病中的宜威都让人抬着去看望了哥与嫂,可江威口中念着“生死由命、宝贵在天”仍在蕲水镇上同一帮公子哥儿吃喝玩乐。这到半夜了,一乘轿子将醉醺醺的他给抬了家来,进得前院,仍是歪歪倒倒的。

上了前厅,灯影摇曳中他恍惚觉得有人一晃就不见了,便舌头发硬地叫道:“那是谁呀?快来扶少爷我一把!”没人理他,倒是一声响亮的酒嗝回答了他自己。

他又左摇右摆地继续往前走,来到那人影晃过处,忽被脚下一物绊倒在地,手中细脖长颈的瓷酒壶摔出老远,“啪”的一声粉碎了,酒香四散开来。“一堆牛屎门前垛,害得我门坎都不能过”,江威爬起来,咕哝着坐在地上愤愤地踢了那物一脚。就着厅内不太亮的灯笼光细细一看,原来是一条麻袋,袋内之物好象还动了一下。他触摸触摸,摸不出个轮廓,见袋口处被一绳系住了,便将那绳解了开来。扒一下袋口,那地方露出了一撮人头上黑黑的毛发。

“哎呀我的娘啊!”江威大叫一声,酒已醒了一半,蹭着倒退了好几步,呼唤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数家丁应声而至,见江威这么一副狼狈像,惊问:“三少爷,怎么啦?”

“看!麻袋!人!”江威手指了那物,浑身直颤。

家丁举着灯笼上前将麻袋全部扒开,只见一个孩子双眼紧闭、脸颊青肿、鼻侧凝固着已发黑的血、口里塞着一团烂布、手脚被绑着、有的部位已被挣扎破了皮、一股屎尿气呛人鼻腔。

大家见状无不惊骇:“苏小少爷!”

“快!快!二哥!二嫂!”江威仍手指着麻袋,已语无伦次。他虽说是“生死由命”,可小侄儿这般的生不知生、死不知死的着实把他吓坏了。

众家丁赶紧手忙脚乱地扯掉若苏口中的烂布,解开他手脚处捆的细绳,然后抱了他向鄂威的院儿里飞奔而去。

江威也跌跌撞撞地跟了去。

屏风后闪出了霍修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