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兰娘雪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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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柳水儿长大了,惶惶不可终日。

他没有丰乳肥臀也就罢了,高高的个儿也还是个庄户人家的女人样;只是那声音变得象个初打鸣的小公鸡,脖子里渐渐出了喉节,嘴唇上慢慢长了绒毛,这将如何是好?更令人心焦的是七村八庄前来提亲说媒的踏破了门坎,吓得他终日躲在林子里干活不敢与人打照面。最可怕的是那日柳玉来进山贩盐被土匪捉住,啸天大王青蛇镖要拜玉来当丈人,娶水儿做压寨夫人。是柳玉来使了缓兵之计,说回家同女儿准备准备,才逃得一条命回来。此处终不是可留之地,近两日玉来四处打听买主,要将家产变卖后同儿子一走他乡,永世不再回来。

夜已深了,爹爹仍是没回来,水儿熬不住,便吹灯歇息了。

睡梦中,柳水儿被人按在了床上,他惊醒过来刚要喊叫,嘴里便被塞进了一团布条,头被蒙住,拉到外面捆住手脚给绑到了马背上。他挣扎不了,耳听得闹轰轰的,知是自己被抢了去做压寨夫人;熊熊大火炙热难当,房子被放火烧了;说是他父亲又给土匪捉去了,又说是给打死了。水儿一口气没上来,便昏了过去。

打劫的马帮不知走了多远,柳水儿渐渐醒了过来。他觉得肋骨似乎要颠断,疼痛得很,但同时又发现从马肚下捆系他手脚的绳索也已松开,便寻找着逃跑的机会。突然,前面响起了枪声和刀声,匪帮不知和哪支队伍打起来了。小喽罗们有的在反扑,有的只晓得逃命,谁也顾不上他柳水儿。他趁机滚下马背,躲到剌蓬里,又趁乱向山崖爬去。

水儿在山洞里躲了一夜,想着自己的出路。家破人亡已孤身一人了,走吧,走得远远的。早就该走了!

天亮了,洞外露出晨曦,照着了小草尖上的露珠,可同时也传来了脚步声,吓得他从地上爬起,紧贴洞壁站着,以防土匪的搜索。

洞口露出一个剪影,那影子迟疑地往前挪着,一步一探,象只受惊的灰兔。柳水儿看得真切,不禁喜出望外,大叫一声:“冰儿!”

冯冰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坏了,转身就往外跑。水儿一下子跳上前,将他抱住,又叫一声:“冰儿——!”可低头一看,冰儿早已吓昏过去了。

后来冰儿抽泣着,渐渐醒了过来,见是水儿坐在地上,搂他入怀在抚摸他的小分头,不觉惊起,看真切了真是柳水儿,便一下子抱住他大哭起来。

柳水儿心里突突跳。他是真男儿,故不避讳男孩子,且羡慕冰儿的小短发;可冰儿是男孩子,见水儿这一身女儿装,怎敢搂着哭呢?冰儿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吗?这样喜欢女孩子,是不是太不咋地?

冯冰儿还在哭,还哭问水儿怎么会在这山洞里的。这一问,使水儿也想起了冰儿怎么会到这山洞里来的。于是一问一答,一答一问。原来冰儿家昨夜也遭了劫。简老贵去年就已死了,不久,年轻的郦氏失了踪,冰儿苦守空房等母亲。前几日,一个曾被郦氏救过的土匪小喽罗给冰儿送来一封长信,言其母被青蛇镖抢到了山上,极有可能终身母子不能再相聚。这信是郦氏所写,在信中告诉了她与冰儿的身世,并嘱冰儿速速离开此地。冯冰儿获信悲痛惊慌不已,藏好了所有的地契、房契,收拾了所有的细软,准备先逃离此地,然后见机行事还其真面目再找学上、再谋前程。可就在他准备启程的头一天,匪帮下了山,打劫到简家大院。谁知除烧了大屋,什么也没得到,既无契约,又无钱财。抓了冰儿拷问,冰儿一口咬定全由母亲收藏着。土匪便把冰儿抓走了,要带到山上去。冰儿被绑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骨头都要散架了。突然前边打起来,那个曾给冰儿送信的土匪小喽罗好心地趁乱割断捆他的绳索放了他一条生路。他跌跌撞撞地跑了一夜,天亮了,脚板满是血泡,也没跑出山外。怕被人撞见,正十分着急,忽见崖畔有个山洞,便进洞来躲一躲,好等天黑了再说。不想与水儿相遇,也是前世修来的缘。想想一夜的折腾,真是又惊又怕,见了水儿是又悲又喜,便抱了水儿又恸哭起来。

柳水儿与冯冰儿互诉衷肠,忍饥挨饿熬过了一天。冰儿脚上有伤,走不成路,于是水儿昼伏夜出,白天在山洞附近拾柴捡草打地铺,晚上便出外寻找吃的穿的。冰儿告诉了水儿他藏钱财的地方,水儿到简家废墟那儿去过几次,可老有土匪的身影在那里晃动,守株待兔等着冰儿的到来,于是柳水儿总是空手而回。日子过了七八天了,水儿冰儿日夜厮守,相濡以沫,谁也离不开谁了。

这次柳水儿出去了两三天,急得冰儿差点活不过来。可水儿终于回来了,且胜利而归、满载而归。

天气是这样的好,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柳水儿一步步走上崖来,心情比天气更好。冰儿要他取的东西他全取来了,且在山下打听到了很多对他们有利的消息。

走了一夜的路,他太累了,就在洞外草地上躺下身。头枕着手臂,沐浴着阳光,想象着把他取的东西交给冰儿时冰儿的高兴劲儿,自己先咧嘴笑了。暖洋洋的太阳晒得他迷迷糊糊的,耳畔却传来脚步声,停下了,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知是冰儿,便别过脸去觑着眼睛瞄冰儿。只见冰儿蹲在地上,满脸愁苦地看一块沾满鲜血的布条。柳水儿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叫一声,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冰儿!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这响雷般的一声叫唤,吓得冯冰儿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直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水儿奔过来搂住他的双肩:“告诉我,哪儿来的血?”

“我、我……”

“你怎么会流血呢?”

事到如今,冯冰儿知道瞒也瞒不住了,便从地上爬起,又双膝跪在了柳水儿面前:“好姐姐,你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你骗我什么了?”

“这是月经。”

“月经?月经是什么东西?”

“啊?!”这回轮到冯冰儿惊愕了,“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会不知道月经是什么东西?”

“我?姐姐?哦!姐姐!”

“就是、就是……女人每月要来的那个东西。就是、就是……你看见的这些血。”

“女——人?”柳水儿把个“女”字拖得长长的,眼瞪得大大的,松开扶冰儿的手,蹲着往后退了两步,“你是女人?”

冯冰儿悲痛欲绝地点了点头,跪着往前走了两步。一下子抱住柳水儿,双手在水儿的背后死死地抓住他的长辫,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哀哀地:“好姐姐,我女扮男装出于无奈,你不会瞧不起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