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对不起,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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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爱是美好的事情

我比较清醒过来的时候睡在学校宿舍的床上,床边的肖瞳瞳像电视长剧里所有照顾宿醉薄情郎的美丽怨女那样,正温柔贤淑地为我换额头上的冰毛巾。见我醒来,她堵住自己的鼻子,要求:“去洗澡刷牙完再来和我说话,臭死了。”

我头痛欲裂,喉咙跟着火了似的。肖瞳瞳还算体贴,递一大杯水给我,我一边咕咚咕咚灌,一边听她说:“昨天晚饭后,七点左右,你被廖老师送回来,亏你还穿了件名牌的洋装,竟把自己弄得满面油汗,披头散发,边走边睡觉,还吐了廖老师一裤子脏东西……”

我一口水喷出来,面红耳赤,大咳特咳。肖瞳瞳掩鼻而立,一径呼号:“好臭哦,去洗澡了啦。”

我觉得自己完蛋了,洗得再香喷喷,也无法挽回自己在廖书伟面前丢掉的面子,mamami啊,我怎么敢把脏东西吐他一裤子?那是斯文如玉,谦谦公子hurricane啊。完蛋了,真的是完蛋了。

我对瞳瞳说:“怎么办,我一闭上眼睛就想到自己吐了老师一裤子脏东西。”

瞳瞳冷淡,“那你就不要闭眼睛好了。”

靠,这美女室友,老娘总要睡觉的吧?

清理好自己,我给打舅舅电话,奇怪为什么廖书伟没送我回家反把我带来学校了?

“家里出了点事情,”舅舅在电话里说,“你舅妈昨天在医院做检查去洗手间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流掉了,外婆因此心情不好,舅舅担心你醉醺醺回来会被骂,所以让书伟送你回学校,你还好吗?咏哲?宿醉后的人很容易头痛的。”

“还好,我没头痛。”我闷闷答,为舅舅感到难过,安慰他,“舅,你相不相信,天使还会再来的,不要伤心啊。”

舅舅温和淡定的语气,声音轻轻的:“放心,舅舅没事的。”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就是我的舅舅,从来如此,无论当时什么心境,面对什么问题,也都是这样一句:“放心,舅舅没事的。”

我以为吐脏廖书伟的裤子已经是极限的糗事了,不过我好像是潜力无穷啊,极限糗之上我仍可以终极糗,在廖书伟面前丢人完一次,又在同学面前丢脸了一次。当我捂着痛如刀绞的肚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教室直奔厕所而去的时候,简直是——生不如死。

我拉肚子,导致我拉肚子的罪魁祸首也不知道是酒吧里颜色鲜艳的酒水?还是旧日学校巷子里的吃食?或是那杯摆在路边的草莓果汁?反正,我拉得面无人色,熬不住走去学校的医务室,天晓得在短短十天内我干吗要来此处报到两次?根本创下我人生前二十年的就医记录。在充满着消毒水气味的医务室内,我遇到廖书伟,我们共同向花白胡子的老校医要治疗拉肚子的灵丹妙药,后又各拿着大小药包走出医务室,目光在半空中相遇,相视而笑。

“对不起,”我首先道歉,“昨天给你添麻烦了,还害得你也生病。”

“没关系。”廖书伟笑笑,他脸色不好,但语气温煦。

想到自己昨夜没水准的表现,我不免面红过耳,“我没乱说什么吓到你吧?”

“不会,你说的那些我都很喜欢听。”廖书伟专注地凝视我,目光深沉睿智,话音煞是柔软动人。

我突然觉得能和他一起生病,哪怕是闹肚子,也很不错。

我的拉肚子还没好全,小舞和梁老师就东窗事发,她一怒下七情上面,一行里骂告密者扯淡,一行里哭得可怜兮兮,扬言宁可自己退学也不能让男朋友失去工作。小舞说:“不关他的事情啊,是我主动追他的。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带着哥哥家的孩子,给那孩子挑玩具,又耐心又仔细,我一见倾心,后来有次跳舞遇到他,踩了他的脚,他也没生气,我就觉得,这么好的男人,我放过了就是傻瓜。我知道学校的规定,可爱到了就是爱到了啊,谁管规矩呢?”小舞伤心得死去活来,赌咒发誓,“都是我的错,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出状况。”

“梁老师怎么说?”我问,我关心结果。

“他要辞职,”小舞哭更凶,“都是廖书伟,听说他在校务会上直接问校长,既然老师不能和学生恋爱,不做老师就可以恋爱了是不是?校长说是,结果,梁老师立刻就提出辞职了……”小舞声泪俱下,“我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会要我。”

我多少有点感动,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一直认定小舞最终的结果是会被牺牲的。

小舞拿面纸擤鼻涕,下定决心:“我想过了,不能让他就这么辞职,现在找份合适的工作多不容易啊,大不了我不读了,再怎样也不能毁他的前程。”

“喂,你不是这么傻吧?”肖瞳瞳和可欣异口同声。

我起身走出寝室,吓的,被小舞上演的老土戏码吓得兵荒马乱。我得去找廖书伟问个明白,他答应过我会帮小舞和梁老师的,并让我信任他,现在怎么搞成这样啊?

“出来,”我用手机联络廖书伟,怒气冲冲,相信他那边定是震耳欲聋,“你这个大骗子,给我出来……”

我跑到教师宿舍附近的荷花池那里等他,已近五月,池中满是新生的荷叶,层层翠绿覆在水上。池畔的芭蕉沉甸甸的厚重叶子一直垂到地面,风中充满着泥腥味和青草木叶香。我坐在一张长椅上等廖书伟,路灯银色光辉柔和地落下,头顶上悬着半轮月亮,夜空暗蓝,蓝如深海,望得久了,好像人就被吸到夜空里去了似的,我想起小王子里的狐狸说:“比如,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就会发现幸福的代价。”

那么,像我这样在月色下坐立不安地等待着,这是幸福的代价吗?这样是与众不同的吗?像所有学校的池塘一样,我们学校的池塘除了盛产蚊虫之外,最大的功能就是诞生情侣,现在,我身边正晃过一对对情侣,相互依偎走过来又走过去,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对晃过去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距预定时间超过一小时了,我心里狠狠诅咒,屁幸福的代价,要我等这许久,没信用的家伙,气死,我闭目仰头深呼吸,还真TMD与众不同。

“你闭着眼睛做什么?”是廖书伟的声音。我睁开眼,他的面孔映入眼帘,半个月亮在他脑后右侧明晃晃地挂着,“对不起,”他道歉,“我来晚了,正处理一件事情,我的手机又刚巧没电,没办法及时通知你。以为你已经走了,原来还等着呢。”

我没掩饰自己的不满,“老大,一个小时,你的稍候片刻是用第6章0分钟来计量的?”

“是真的有事情。”廖书伟稳重地坐到我身边。

“给我一个解释。”我不想多嗦,直奔主题,“小舞的事情,你说你会帮忙的,你告诉我,你是怎样帮的?”

廖书伟平静地与我对视,道:“同学,这样和长辈说话没礼貌。”

我气往上冲,“谁要把你这个言而无信的人当长辈。”我是说实话,我不要他做我的长辈。

廖书伟似乎并没觉得自己被冒犯,好整以暇,把右腿叠在左腿上,姿态极优雅,半侧头,教训我:“你认不认我都是你长辈,所以你要维持礼貌,用敬语把你想问的事情复述一遍。”

我气得猛翻白眼,眼珠子就快翻得晕死在眼眶里了。廖书伟笑,温柔地拍拍我的头,动作像极我舅,道:“好啦,不逗你了。喏,为什么你觉得我没帮梁老师和小舞?我有尽力帮忙啊。”

“你帮了?”我骇异,“你怎么帮的,别告诉我说你帮忙的方法就是暗示,想要和学生恋爱的老师就应该辞职?”

“难道不应该吗?”

“应该?哪里应该?”我激动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你知道不知道,小舞为了不让梁老师辞职自己要去退学啊。”

“小舞退学不如让梁老师辞职方便,”廖书伟冷静得可怕,好像说的不是人家的前途而是晚饭的菜单。

我好想揪住他的衣领摇醒他,咬牙切齿,“这样听起来真是糟糕,除了辞职和退学,告诉我,有没有其他办法?”

“其他办法?我没有,不然你有吗?”

“去跟校方求情啊,让他们谅解和包容。”

“不要天真了,没可能的,包容了小舞和梁老师,再有类似情况学校很难处理的。”

“你说过你不反对师生恋嘛,”我跳起来,“为什么不趁此机会跟校方说出规矩的不合理之处?”

廖书伟镇定如恒,“我确实不反对师生恋,但我也不反对这条规矩,甚至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理,因为有太多罪恶,假借爱情之名,其实,两个人真有心,这条校规不会是障碍。再说,校规就是校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规矩,成文的,不成文的,合理的不合理的,即使我们不赞同,但规矩已然存在,我们首先要学会尊重,再来说这条规矩要不要修正。”

这个廖书伟,还真是该死的正确。可我又很不甘心,“那梁老师没了工作之后怎么办?另外找工作若找不到合意的,会不会后悔?会不会不满?会不会迁怒于小舞?”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啊,你也想太多了吧?”廖书伟站起来,抬腕看表,“来,够晚了,我送你回宿舍。”我无奈地随在他身后,犹自唠叨:“也不知道是谁告发的,要是不告发,现在不也好好的。对了,你见过告发的信函吗?长什么样子?”

“电脑打印的A4纸张,十分普通。”

“啊,那不是毫无线索。”我失望

“也不然,信纸上有淡淡的香奈尔5号的味道。”

“那就是女人了?梁老师的前女友。”

廖书伟撇嘴,耸肩,摇头,“我和梁老师谈过,他前女友已嫁人多年,且人家不惯用香水。”

那还有谁?我一路和廖书伟猜谜,把我们身边的每个人都拿出来怀疑一遍,比如我们寝室这几个,我不用任何香水,可欣用的是倩碧,肖瞳瞳拥有多款香水,香奈尔5号是其中一款而已,不过无论我们寝室任何人都没告发小舞的动机吧?实在猜不到。气死人了,我好想把那多事的家伙揪出来,海扁一顿。真不知道这样害两个真情以对的恋人分开,她追求的是什么效果。

走到宿舍楼下,廖书伟突然给了我一颗极大的定心丸吃,他说:“不要担心小舞,我有帮梁老师介绍去另外一所大学任教,薪水职位与在这边一样,他不会失去什么的。我之所以迟到,就是在和梁老师谈这个事情。”

我惊骇得半天合不拢嘴巴,就像年纪小小的哈利波特初遇会魔法的海德那样惊奇,半晌才问:“你有魔法吗?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了就不叫魔法,就不灵了啊。”廖书伟笑了,还笑得很好看,近距离看才发现,他脸上有个浅浅的笑涡。他解释,“其实也是机缘巧合,我回国前发求职函,和几家学校都有联络,最后虽选了这所大学,但也因此认识了另外几所大学的朋友,想不到这么快可以利用朋友的关系。”

“我信你没信错,你真的会帮小舞和梁老师呢。”我眼眶微微发热,违抗规则的人不会遭到天谴,这很让人开心,让人觉得有希望。

“我没帮忙,帮他们的是梁老师毅然辞职也要保护小舞的这个动作,”廖书伟悠闲淡定,立在月光树影里,款款而言,“爱情是很美好很美好的,不应该成为一件毁灭前程的事情。”

我完了,晕陶陶的,好像是醉了,比前两日与廖书伟喝醉后的状况还糟糕,简直吐不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话,干巴巴地说:“是啊,对。”

正打算拖着不知道为什么发软了的腿上楼,廖书伟叫我:“咏哲,等一下。”他从口袋里掏了一把太妃糖出来,“喏,给你。”

我伸出手,让他把糖放在我的掌心,他的手指迟疑一秒,又像是不甘心似的抓回去一粒。我咧着嘴傻傻发笑,在他的眼里,仿佛又看见初遇他那一日的冰雪天地。

迷迷糊糊回去宿舍,跟室友说:“爱情是很美好很美好的,绝不会成为一件毁灭前程的事情。”我应该说了很多遍吧,烦得肖瞳瞳拿枕头来堵我的嘴,硬说我讲这种话太讽刺。沮丧,难道我做人有这么失败吗?

奇迹降临,我失眠,上帝知道,我从不失眠的,今夜,我却失眠了。我满脑子都是廖书伟的影子,他唐突地占据了我的思维,连逻辑都被他牵扯得东岔西斜纠缠成一团。半夜,我觉得肚子痛,跑了趟厕所,想起舅舅曾经在电话里交代我,书伟的肠胃不好,不要带他去乱吃东西。是啊,事实证明舅舅的叮咛是对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肠胃不好也要拉肚子?窗外,月儿栽西,银光如练,业已瘦削,宛如半截信纸。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知道的,因为爱情啊,我恋爱了,开始对爱情感冒,发病特征是,头脑不定期处于晕眩状态,心跳偶尔不稳定,肠胃敏感,会拉肚子,体温也会上升,经常脸红,耳朵和身体发热……多可怕的感冒,可这样的病症我却要去招惹,去纠缠,并在态度上表现出120分的心甘情愿,看吧看吧,黎咏哲爱了,疯了。

一个晚上,我大概只睡了两三个小时,早上起床后顶着两只熊猫眼,挺臭美地想象,我是那条蜿蜒清澈,流过廖书伟生命的河。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惩罚我想太多,大早的阳光下,我见到了另外一条,看起来绝对比我清澈蜿蜒,似乎更适合流过廖书伟生命的河。

那条河是自从数月前在我家匆匆而过后我就再没见过的陈妮,她站在食堂附近的一大片阳光里,穿件纯白的无袖连衣裙,腰间是同色的皮带,脚下踩同色的长靴,微卷的发丝飘在肩头。我不能不佩服,陈妮每次出现,从头到脚,永远都这么完美无缺。食堂附近人不算少,陈小姐高调现身,引无数男女频频回顾。我本待上前去打个招呼,却见廖书伟风姿疏朗,步出食堂,捏着一纸袋包子豆浆与陈妮共享。陈妮与廖书伟极熟悉的样子,廖书伟还替她擦掉嘴角的油渍,好亲昵,他们边走边说,最后,我看到陈妮把头靠去廖书伟的肩上……

我的早餐也要了包子豆浆,唐可欣携着男友坐到我身边,我气不顺,“搞什么,大清早地腻一块儿,烦不烦啊。”一口把包子塞到嘴里,灌下豆浆,也不理傻看着我的唐可欣,自顾自走人,边走边嚼嘴里那口难以下咽的食物,几乎憋死。陈妮,哭着跟我舅说要娶也该先娶她的陈妮,跟廖书伟还挺暧昧的嘛,其实,这就是廖书伟回国后没找舅舅的原因吧?他爱上了和舅舅有关系的女人。啊,舅舅,廖书伟,陈妮,他们之前都在美国读书,虽然不在一个城市,应该也有很多机会见面的,他们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不会真是在玩三角恋吧?

我的英文老师讲课依然精彩绝伦,我却精神不振。活生生见到意中人在早上与一名美女亲密地共用早餐,神仙也不会有精神啊!

“同学,你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需要我帮忙吗?”廖书伟手握卷教材,温文儒雅,站在我的课桌边问我。

“不用,我因为闹肚子夜里没睡好。”

廖书伟放过我,点点头走开了。闹肚子,应该是廖书伟最熟悉最信任的理由,我怕廖书伟把我从课堂请回宿舍去。这位看似宽容的老师其实有极严苛的一部分,他不喜欢学生上课精神不集中,他常说:“要么玩,要么学,不要又没玩到又没学到的浪费时间。”可他一定不知道,我上他的课,精神好难集中,盯着他的脸就没办法认真听他讲的内容,就算不看他的脸又觉得他的声音太迷人,讲什么还是听不真,想看清楚听清楚,实在要动用整个脑容量,蛮累人的,是不是爱情,都这么累人的?

我沉闷数日后,周末回家,路上我去KFC帮舅妈买了汉堡,舅妈很喜欢吃汉堡,只不过因为怕胖,所以不敢多吃。现在她身心受创,吃点喜欢的东西慰劳自己一下总不过分。

我家的气氛依旧祥和,外公外婆看电视,我爸在厨房猛砍肉骨头,他说今天晚餐他亲自张罗。我妈躲在房间里和舅妈聊天,她们没发现我进去,聊得很投入。我妈说:“也没关系,以后孩子还会有的。”

舅妈平静回应:“应该不会有了,我觉得家明会和我离婚。”

“离婚?怎么可能?家明多疼你啊……”我妈没说完转眼看到我,瞪眼,“咦,进来怎么不敲门?”

“你根本没关门嘛,”我闷闷地把汉堡给舅妈,“给你买的,还热着呢。”

“谢谢,”舅妈接过汉堡,闻闻,“嗯,好香。”

“舅妈,你真的会和舅舅离婚哦?”我大着胆子问,没办法,这条消息太惊人了。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我妈喝止我,“好了,出去玩吧。”

我走出房间,把门带上,门缝里渐渐隐没舅妈一张忧伤隐忍的脸。

舅舅真要离婚吗?为了谁?我脑海中浮现出一身纯白的陈妮,可是陈妮现在不是和廖书伟吗?吼,真是够了,这么又乱又复杂的事情,为什么我要思考?我躲在洗手间苦恼不堪,外婆来敲门,“咏哲,你拉肚子还没好吗?”

“好了好了。”我叫。

外婆嘀咕:“不拉肚子也要在里面待那么久?”

我把马桶的冲水开关按一下,翻眼睛,拉屎放屁都有人关心,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是谁说的呢?日子难过也要天天过。我又失眠了,昨天晚上失眠,是觉得自己恋爱了,今天,好像我就失恋了,什么东西嘛。我翻来覆去,如困愁城,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我发现,我不由自主招惹到了一个我不太能应付和了解的人,廖书伟的世界,是我不太熟悉的大人的世界,爱他又期待被他爱上,绝对是件高难度的事情。不过,假如单小舞能应付,没道理我就不行吧?不就是陈妮吗?我给自己打气,我不会输给她的,想是这样想没错,坦白讲我想得很心虚。

后半夜,下起了小雨,淅沥哗啦直到即将天明,我方枕着雨声入眠。睡后有梦,我梦到天亮的时候,雨还在下,舅舅叫我起床,说带我去喝早茶。我跟舅舅去了一家茶楼,廖书伟和陈妮都在,我坐在廖书伟旁边,用一种哀恸莫名的绝望心情,胆大包天,对他讲:“说爱我,说爱我……”

他浅浅笑,没言语,靠过来,温柔吻我的唇,那一吻的温柔让我想起落在湖面的雨点,一小圈一小圈洇开……

“咏哲,起床了,喂,快起来。”一声巨吼惊醒我的春梦,我睁开眼睛,极端不情愿。怎么是舅舅来叫我起床?舅舅拍拍我的面孔,“快起来,我带你去喝早茶。”哦?哇塞,这个和我的梦很像哦,这样的巧合算是今天的一个好开始吗?

紧赶慢赶去了茶楼,靠窗的位置那边赫然坐着廖书伟和陈妮,陈妮面如春花,见我们招招手,嗔怪,“这么晚,再等等就吃中饭好了,还喝什么茶啊。”

我一步步走过去,直觉得自己生生见了鬼,假如,有人看到梦境就在眼前上演了,一定会觉得这是见鬼了对不对?或者,我有超能力预知未来?我被舅舅安排在廖书伟旁边坐,他坐到我对面。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我真的坐在廖书伟旁边。那么,接下来我要不要向他要求,说爱我!说爱我!他会不会吻我?像梦里那样,雨点落在湖面,一圈圈洇开,涟漪荡漾的温柔?不过这里很多人是不是不太方便,不不不,我是不是还没睡醒,仍在做梦?我偷偷掐了下自己手背上的肉,蛮痛的,不是做梦吧?

陈妮摇晃我,“咏哲,你怎么了?发什么呆,我跟你说话都听不见?”

“哦,对不起,”我搪塞,“我有点困。”上帝,尴尬死了,没人看穿我大脑皮层下的念头吗?我瞥眼廖书伟,他正和舅舅开我的玩笑,“你怎么把外甥女变成只木头木脑的僵尸才从家里带出来?”

陈妮很热情,为我斟茶,“来喝点茶精神精神。”又数落我舅舅,“你也是,孩子没睡醒干吗硬把她拖起来?”

舅舅解释:“我这段时间忙,很少在家,再说咏哲开学后我们都没聊天过,难得今天有空,当然要带她出来补偿一下嘛,谁知道她睡得像只小猪头。”

“哦,原来如此,”廖书伟糗我,不无恶毒,“你也奇怪,为什么要老头子陪?自己不肯好好找个人来谈恋爱,让男朋友陪呢?喂,你好像失恋很久了吧?”

“我不是老头子,”舅舅想是饿了,边狼吞虎咽对付一笼虾饺边跟廖书伟抗议。

“你是,”廖书伟抬杠,“只有老头子才会不服老,不肯承认自己老。”

我根本无心在意廖书伟的调侃,好像听到陈妮又说了什么,但我没记住,我只拼命考虑昨天晚上的梦到底有哪些细节?在梦里的内容和现在是不是一样?到底,廖书伟是在做了哪个动作之后吻我的?

有人在我耳边说了句话,正处于做贼心虚状态的我猛吓一跳,整个人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然后淅沥哗啦,我旁边的一个服务生手里的托盘、茶壶,茶杯推金山倒玉柱样翻掉,对着廖书伟就砸下去,幸亏舅舅眼明手快,一伸手把廖书伟揪到他怀里去,不过仍有几点茶汁溅到他身上。糟,我闯祸了。

我们一桌子人在惊愕中过了三秒后才能运用正常的语言逻辑。

舅舅先是扶廖书伟起来,问:“怎么样,烫伤了没有?”又问我,“咏哲你还好吗?”

服务生处理着一地狼藉的瓷片杯盘,一路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陈妮关切地询问:“你们两个到底烫到没有?”

不一样,这和我昨天晚上梦到的不一样,事实证明我没撞鬼,也没有超能力,OK,压力消除,我终于清醒,“没有,我没烫到。”和服务生一起拼命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突然站起来。”

服务生委屈地端着一盘子碎瓷片冲我说:“小姐,刚才我有跟你说麻烦您让让,茶来了,可是你好像被吓到,突然站起来,我来不及躲,结果就——”

啊,真是超级糗,我心虚气短,继续,“对不起,对不起,”三双眼睛或迷惑或责怪或好奇地望着我,我咬着舌头胡扯,“就是,就是,好吧,我撞鬼,刚才鬼上,那个身。”

舅舅无奈摇头,“你对着烧卖,蛋挞,也要做深度思考吗?”

“没有啦。”我愧疚到不行,望向廖书伟,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没说话,舅舅的手一直保护性地揽着他肩膀,他的浅色长裤上滩着一团茶渍,我对他说,“对不起。”

接触到我的目光,廖书伟竟有几分羞赫,不落痕迹地挣脱舅舅扶在他肩上的手,脸红。咦?他干吗脸红?难道他能感应到我想什么吗?吼,打住打住,不能胡思乱想下去了,不然谁知道我会再做出什么事情来?

“没关系,不干你的事。”廖书伟尽力消除我的内疚。又用手背反拍拍我舅的胸口,“我没事,兄弟,谢了。”他抽张纸巾弯腰擦裤子上的茶渍,道,“你们先吃,我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我带你去,先生。”服务生陪同廖书伟离开。

我在位置上坐定,呵呵干笑,“我和廖老师八字不合,不是害他拉肚子,就是泼他一身水。”

“是哦,你以后离他远点吧。”舅舅也这样说。

不知怎的,陈妮突然笑了,纤细透明的手捂着嘴,瞅着舅舅,直笑得花枝乱颤。舅舅的耳朵微微发热,与笑着的陈妮面面相觑良久,他用筷子去敲陈妮的头,呵斥,“还笑,再笑把你卖到苏丹伺候土财主去。”

舅舅与陈妮这一笑一骂,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境界,只有我是一头雾水。本想追问她干吗笑成那样,却被回席的廖书伟打断,他看起来整齐一点了,陈妮巧笑倩兮,送上点心,“书伟,尝尝,你最喜欢吃的。”

我察觉陈妮对书伟的态度与对舅舅的态度有所差异。她对廖书伟是那种眼角含情,温柔脉脉的。对舅舅,则有点飞扬佻达,哥们式的豪迈,但是很有默契。他们三个假如是三角关系,也是那种超级牢固的不锈钢三角,在旁边的人,很难融入他们。不过我倒是没有被冷落,因为话题差不多是在我身上打转,舅舅问书伟我在课堂上是不是个容易神游宇宙的小孩。

我正经反驳:“不是,我从不跑神。”

廖书伟对舅舅说:“我们做长辈的不要经常嗦这些有的没的,咏哲测验成绩过得去啊,别的就不要计较了。”转头又问我,“你小子是从不跑神,还是没少跑神?”

我汗滴禾下土,斟茶如仪,“喝茶,喝茶……”

我对廖书伟的感情我很清楚,旭日昭昭,明明白白。我现在很需要搞清楚他对我的感觉,他喜欢我,当然好,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办?我暗暗发誓,那我可以把他抢过来。可是,对手万一比我强呢?比如说,陈妮。

已经连着三个早上见到陈妮从书伟的教师宿舍出来了,我觉得自己的肚肠子都已经被妒火烧成青绿的颜色,这样的我,仍能保证正常的生活规律进行,实在是需要佩服一下自己。当然,我偶尔也情绪失控,那时候我就抓住身边随便一个谁的脑袋对着我的脑袋,说:“来,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蓝色的?”

有一次,在图书馆,我又发作,揪了姜佑谦的耳朵这样问,姜佑谦尴尬不已,结结巴巴地说:“是啊,是,是,是,蓝色的。”

当时坐我对面的唐可欣以手蒙面,笑得几乎掉到桌子底下去。

“你最近好奇怪哦,”唐可欣事后说,“前些日子还一大早耍脾气,你是心情太好,还是心情不好?”

“太好,也不好。”我这样回答。

可欣咬牙,“小姐,我们是人鬼殊途吗?为什么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我揉揉眼睛,觉得实在是疲惫,“我也不懂啊。”问可欣,“你知道恋爱是怎么回事情吗?”

“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欣挺甜蜜地笑,“就是让自己喜欢的人也非常喜欢自己,所以,我们就恋爱了,恋爱,是个奇迹。”

我承认,恋爱是个奇迹,今天早上,我听到有同学讨论廖书伟,说我们的老师哪里都好,就是个子有点小,身材有点糟,头顶谢得有点早。

可我就是爱他,不斤斤计较,傻头傻脑,知难不退,亮出自己的命门,拼却性命无拘无束。

他不高,从此以后就喜欢矮子,他不瘦,我就喜欢胖子,他秃头,秃头就是美,我没办法,我之前对事物对价值的种种标准,今天因为一个廖书伟全军覆没,这不是奇迹吗?我爱他,我拿自己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