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红颜多薄命啦,丑有什么不好?丑人自有丑福。
台下传来微弱的声音。那声音绕了个弯,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最终停在我的耳旁。它那样细弱,,却又那样坚定。
声音的源头,是一须发皆白,目光如炬的老人。他抛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隐入人群,消失了。
我跳下台,拔腿就追,一个趔趄,摔倒了。
有人扶起我。那只手温热,有力。颀长的身影,雪白的长衫,飘飘欲飞,波光粼粼的眸子正关切地望着我。不是别人,他是——赵云。
淡淡的烛光里,他的样子模糊而飘忽。我,又做梦了吗?
没来得及问,他走了出去。一个闪神,又折了回来,身后跟着那位大夫。
大夫摸摸胡子,摇头,叹息。
我惊愕地望着他,弄不清,究竟是醒,还是仍在做梦。
“华大夫,刚才,她又唱又跳的,是不是刺激太深啊?”
“没什么要紧的。”
看他说得云淡风清,赵云明显松了一口气,接着问:“你说,能给她动手术?”
大夫捋捋胡子,呵呵地笑:“老夫可以一试。不知姑娘可愿冒这个险?”
当我明白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华佗时,不由为先前的鲁莽暗暗后悔起来。
“冒险是我的最爱。只是,我得明白,我为什么要冒险?”
他不答,只看着我,似在等我做决定。
能不能生孩子,不是那么重要吧?再说,他的诊断准确与否,也还不能确定。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溶儿。至于其它,还是以后再说吧。望望赵云,他正满怀希望地盯着我。暗叹口气,我对华佗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有个朋友,是学医的料。等我找到她,再去找你吧。到那时,再劳烦大夫为我动手术。”
“自古红颜多薄命啦。”开过药方,华佗转身离去,门边传来一声轻叹,丝丝袅袅,像秋天里飘转的流云。
服过药,小睡了片刻,便再也无法成眠。云时聚时散,月色忽明忽暗。借着朦胧的月色,我独坐窗前。从小,我就知道我的美貌世上无双。一个女子,有貌如此,夫复何求?何况我还拥有绝顶的歌喉与舞技!我的琴艺,除了文姬,可说无人能比!我一向自负,有才貌如此,幸福还不手到擒来!
自古红颜多薄命?
我不信!
乌云越积越厚,那一轮云中穿梭的圆月终究还是被迫敛了所有的明亮,躲入了无边的黑暗。屋子也灌满了黑暗。我坐在窗边,没有动。从窗子的一角,可以看到遥远的天边一闪,过了一会,又一闪。暴风雨,即将来临。
黑暗中,传来琴声。起初还很细弱,似乎在模仿亡命天涯女子奔跑的脚步,慌乱而错杂。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响,人已置身于浩荡的黄河边,眼见黄河之水滚滚奔流,挟着沙,带着泥,冲击着,拍打着,恶狠狠地要揉碎一切,摧毁一切。
这样的惊如裂帛,操琴人该是何等人物!
摸黑出门。拐角处,一扇窗前,一白衣女子端坐琴边,那些愤怒的精灵,就在她的指间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