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孟子奶住到我家的时候, 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经常, 奶奶在吃完午饭后会小睡片刻。 醒来,就一个人念叼, 午饭呢, 怎么还不吃午饭? 弄得母亲不得不向偶来的客人解释。
奶奶会长时间地盯着床边的一角, 然后一边挪动着身子,一边叫着爷爷的名字, 你倒是向里坐一坐呀, 一半屁股坐着,你累不累?
其实那时爷爷已经过世两年, 奶奶的话, 让每一个人毛骨悚然。
奶奶每天都要服药, 她经常说, 怎么这些药粒都不一样呢? 花那么多冤枉钱, 干什么呢? 奶奶以为, 世界上的药, 都是治同一种病的。
奶奶吃药, 需要别人提醒。 即使这样, 她也是嘴上说好,一会儿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那几年父亲的生意不好。 我病休在家, 也是天天吃药, 家里日子捉襟见肘。
后来, 姑姑从南京回来, 说什么也要把奶奶接走。 家里人拗不过, 只好放行。
临走前, 奶奶把我叫到身边。 她一边笑着, 一边从床角摸出一个黑塑料袋, 哆嗦着打开, 里面竟装满了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药粒。
奶奶说, 这都是我每天吃药时, 故意省下来的。 我去你姑姑家了, 你留着慢慢吃。 别再让你爹买药给你吃了。 家里没钱。
奶奶以为, 她省下的药, 可以治好我的病。
奶奶在我家, 住了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的时间里, 奶奶为我省下了一百多粒廉价的药。 那些让奶奶的生命得以维系的药粒, 对她的孙子来说, 却毫无意义。
奶奶上车时, 仍然朝我蹙着眉头。 只有我知道她的意思。
现在奶奶已经辞世。 我常常想, 假如奶奶不为我省下这一百多粒药, 那么, 她会不会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