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之间有真爱情的时候,是不会考虑到年龄的问题,经济的条件,相貌的美丑,个子的高矮等等外在的无关紧要的因素的。
———罗 兰
生活对他们, 好像并不友好。 日子捉襟见肘, 谈何安心读书!
来到这座城市, 已有半年。 半年时间里, 他们在两所不同的大学旁听, 顽强地继续着各自的学业。 他们没有工作。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 只是求学。
可是他们显然低估了生活的残酷。 尽管两个人省吃俭用,存款还是飞快地减少。 有一天他粗粗默算, 假如按这样的花销速度, 那么, 他们最多还能在这里呆一年。 而他们本来的计划, 是至少两年。
他感到无可释解的压力。
办法当然有, 但需要代价。 比如, 他可以挤出时间或者干脆每天缺几堂课, 出去寻个兼职, 赚些钱, 补贴两个人的开支。 那几天他一有时间就在街上转。 可是在这个城市, 找一份合适的兼职, 并非易事。
晚饭时, 他把想法跟她说了。 她问会落下课吗? 他说可能吧———应该会。 她说那怎么行呢。 我们来这里的唯一目的, 就是读书啊。 他说没办法, 总不能等着坐吃山空。 我功课好, 落几堂课, 不怕的。 她低了头, 思考良久, 说, 不可以。 然后她走到一边, 拨了个电话。 放下电话, 她说有办法了, 我家里,每个月可能会寄些钱来。 他说你跟家里要钱? 她说只能先这样……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他们乘公共汽车去很远的超市买削价商品。 两人在一条街的拐角下车, 那里有一个生意兴隆的快餐店。 他注意到玻璃店门上贴一张红纸: 招聘短工。 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他却在后面磨磨蹭蹭。 晚上回来, 他盯着她笑。 她说你傻笑什么。 他不答话, 只是笑。
几天后他告诉她, 自己寻了份好差事, 给一位外商的儿子做汉语家教, 每天一小时, 能挣三十块钱。 他扳着手指给她算, 他说这样他们又能多坚持一些日子。 如果能再寻一份这样的家教的话, 那么, 他们也许真的能在这里呆足两年。 说这些话时他不敢看她。 他感觉自己的脸烧成了炭。 事实上他每天都要耽误好几节课, 去那个快餐店打工。 每天五小时———从中午一点到下午六点, 每小时六块钱。 他非常累。 可是他必须装出不累的样子。 他不想让她知道。 他只想要她安安静静地读书。
……她带回来一点钱。 当然, 钱是家里汇来的。 她说你以后别去做家教了, 太累。 每个月有这样一笔钱, 差不多够了吧。
那时他几乎动摇。 他不是怕累。 他担心自己的时间, 被永远洗刷不完的沾满油垢的盘子所彻底消耗。 可是第二天, 他仍然按时去了那家快餐店。 他想多攒些钱。 多攒些钱, 他和她, 才能安心。
那几天他要参加一个考试, 时间是每天下午。 他跟快餐店老板谈妥, 把下午的工作, 挪到了上午。 和往常一样, 他穿过热闹嘈杂的前厅, 穿过热气腾腾的厨房, 来到那个简陋的洗碗间。 然后, 他和她, 都愣住了。
那一刻, 他暗骂自己的愚钝。 是啊, 她家里, 怎么会有多余的钱寄来呢?
狭小的空间里, 两个人无处可藏。 他们轻轻地拥抱, 浅淡地微笑。
笑纹里有泪, 流淌成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