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吹口哨是一种天赋,天生就会的。
以前跟杨络生一起上学,他喜欢在路上吹口哨逗别人家院子里的狗,直到对方气急败坏地冲着他狂吠,眼神凶狠得就像想要马上挣脱链子飞奔到他面前咬住他的脑袋。杨络生用来逗弄小狗的口哨是音调上扬的,带点儿挑衅的味道,他吹起来毫不费劲,就像吹起一颗泡泡糖一样轻易。我没有这种逗着小狗玩的爱好,所以也就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吹口哨,但大概就是杨络生给了我一种错觉,让我以为只要嘟着嘴巴一吹气就能跑出哨声。
为了教会我,他们努力回想当年自己刚学会吹口哨的情形。
“口腔肌肉必须非常发达,吹出来的口哨声才足够圆润饱满,不然会漏气。老子当年可是嚼口香糖嚼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练出来的,你要不要也嚼嚼看?” ——有实打实的修行论。
“瞎说!吹口哨要的是对气流的掌控,你应该去练练吹气球……” ——也有强调技巧的旁门左道。
“什么?你知道我当年是怎么学会吹口哨的么?哪来的这么多名堂啊,我心里想着要吹口哨,想着别人吹出来的声音,一边想一边嘟起嘴巴吹气,就成了!” ——还有神奇的心理术。
“……我看见美女就有这本能了……” ——还有更神奇的美女刺激法。
总之,我综合兄弟们的经验,锲而不舍地坚持嚼口香糖和吹气球,再加上不停的心理暗示,在一个月之后跟他们一起又堵在路口等升旗的女生路过,当她快到我面前的时候,他们的口哨声明显减弱,就等着我一鸣惊人了。我憋足了气使劲吹,结果只不过是更细更长的一声“嘘”。
现在我知道了,吹口哨真的是一种天赋,天生不会就是怎么学也学不会的。
学不会吹口哨的我,就像个哑巴,无法用一种奇妙的、暧昧的、为他们所通用的语言交流。就像没有通过一个合格的入门考试一样,我拿不到合格证。
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每天的惯例,我们仍然可以照旧堵在路口冲她吹口哨,她照旧不加理会,然后我们照旧各自回家。这天唯一的不同在于我在这样之后一个人偷偷绕道追上她,坐在我的自行车上冲着她的背影“嘘”了一声,拉得又细又长。她转过头来,以少有的毫不吝啬的笑容回应了我。就是在这个瞬间,我突然明白,一个女生面对一群男生跟她面对一个男生的时候绝对不会是同一个样子。尤其在她已经记住了我那声不合格的口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