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绕道进到前院大门口,庄门上的匾额已经落在地上,已一折为二,阿日上去拿起来一看,先是一个“庄”字,再拿起另外半片,是个“剑”字,正确来说,是一个“佥”字,那代表气骨的立刀旁,已不知落到何处。
“佥庄!”
锦绣读出声来。
阿日白眼,嘴角一抖,原想随她去叫,想了想,觉得这是误人子弟,还是加以纠正了一下:
“是剑庄!”
“剑庄?就是那以铸造名剑惊动天下的剑庄?”
她微微讶异。
“嗯!应该是!这地方,更以造七巧玲珑机关锁而著称。进去的话,一定要小心点!”
阿日语气颇为谨慎的提醒。
“哦!”
她点头,脑子开始搜索有关剑庄的资料,一想,又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玄乎了。
他回头,在月光底下眯眼一笑,闪过几丝狡黠的光:
“媳妇老大,你不想想你未来夫君是干什么的?叫花子——你听说叫花子帮没有?那一帮人没什么特长,就是擅知天下事。这种江湖常识,你未来夫君我还是有的……媳妇老大,你夫来夫君我还是有点小用处的不是……”
锦绣立即黑脸,这死小子一声一句“媳妇老大”,“你未来夫君我”真是越掰越上口了,而且满口尽是瞎掰之词,不由得狠狠踢去一脚:
“死小子,你有完没完!再敢占我便宜,我踹死你……”
“嘿嘿!”
阿日笑了一下,没躲开,在前面引路。
锦绣也没把他的玩闹放心上,顺着那生满茅草的石道,往里而进,纵观整个剑庄,淡淡的月光如一层白纱,而夜色渐浓,一团团烟气朦胧在山庄之上,令这废庄显得犹为的阴森。
“我听我牛鼻子说过,剑庄虽占地不大,但是却拥有整个大承国最最最具有才华的铸剑师,机关师,曾经吸引了天所有剑客上门来求剑。剑庄出品的宝剑曾一度千金难求一把的行情。可惜却在十六年前毁于一旦。从此,整个剑庄就此从这世上消失!”
这些江湖史迹,全是老头子说与她知道的——
阿日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停了下来,回头看,她所说的这些,他都知道,那些都是江湖奇谈,微一笑说:
“老大媳妇就是让人仰望,随随便便拜个师父,居然就是江湖之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你未来夫君我对老大媳妇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嗬,他还叫上瘾了。
锦绣满脸黑线:
“死小子,你还敢玩。”
一拳又打了过去,这一次,他躲开了,两个人拼了两三招后,阿日耍无赖的将她的手架住:
“要算帐的话改天吧,你未来夫君我到时一定奉陪,至于今儿个,暂时打住。走,这附近危险的紧,我们拉着手比较妥,要死,也得做一对鬼夫妻……唔……”
被某个凶婆娘恶狠狠给踩了一脚,挣脱了他。
“滚……你当我是吃素的……”
虽说她是第一次来这里,不过,那个狂道是个怪物,将天下各门各派的事,都有与她说一些,有些是她神志清醒的时候,受他荼毒时不得不记下的;有些是她傻了以后,那怪物就逼着她死记硬背,那些有用没用的东西,如今成了她取之不竭的资料库。
对于奇门异术,身为佟锦绣,她懂的不多,身为这个空间的锦四,她的脑海里似乎存档了很多有关阵法之类的知识。
锦绣越过这小子往里面而去,阿日看着她,在夜色里淡淡一笑,觉得自己好像真是逗她上瘾了。
狂道的徒弟,你会有多少能耐呢?
既然你认为你能应付,好,那我袖身观之。
他笑笑,跟了上去。
***
剑庄的结构很复杂,整个布局,本身就是一处迷宫似的,庄中的假山树丛,阁台舞榭,呈现一种阵法,所幸,如今已经败落,想要进去,不是一件难事,她没有费吹灰之力,就走进了花园,而后,绕过园子,她直往东而去,走的不是很快,小心的观察着夜色里的动静。
害死了江家两口子,外加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作案之人,应该是一个武术高强的人,刚刚这里发出一记惨叫,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个凶手潜伏在附近,想将江香凝弄死。
江香凝是不是为了自卫,才逃到这里来的?
诸多迷团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那一座园中园,拱门上方的石头上以苍劲有力的笔力刻出了两个字:玄机院。
玄机院?
传说中的铸剑炉,就造在这地方,这里不仅是练剑的地方,而且还是铸造各种机关的神秘之所。
铸剑炉设在剑阁,底下则有一个地下秘室,以奇妙的阵法将地室与外界隔开,除了庄上的玄机师,一般人无人能进去——据说每个玄机师都有自己的法子进得里面去。
也就是说,能进那地室的入口有很多处。
“你确定要进去吗?”
阿日突然拉住她,低声问,神情是严肃的:
“这地方的危险程度我们都不清楚……”
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的,搭上自己的命,就太不划算。
夜空上方,不知何处飘来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光,令整个剑阁看起来异常可怕,森森然的。
她犹豫了一下,想要查案,也不必拿自己的小命去瞎胡闹:明天天亮再来吧——肚子饿了,小柔她们会担心的,是该回去了。
就这时,意外发生了——
“啊……柳小姐……我不行,我不行了……你走吧,快走!”
一个遥远似从地底下传来的声音适时的扬了起来,透着几近绝望的味道。
“香凝,香凝,你忍着,我来救你,我来救你……”
另一个声音回响起来,是如此的急切惊骇。
锦绣瞪大了眼,那个柔韧的声音,她记得的,是柳若瑛的嗓音——天呐,那个大小姐,怎么会陷在这里。
她豁然抬头看了一眼阿日:
“果然是香凝,还是柳若瑛,她们好像遇上麻烦了!不行,我不能走!”
“你想闯进去救她们?”
阿日皱眉。
“不行吗?”
“太危险了!”
“我要去!让开!你要是怕死,就别跟来。”
锦绣急急的推开他,往那剑阁走进去,一片乌漆抹黑里,她开始寻找地室的入口。
“我不是怕死,而不希望你有事。算了,你想进,我陪你!”
她是闯祸精,他若不盯着,迟早会出事。
自打认得这个女人,她就没让他省心过!
阿日甚为无奈,跟在后面也一起走进去寻找起来,不过,他找的是油灯蜡烛之类的东西。
很幸运,他很快寻到了两盏灯笼,里面有两根长长的蜡烛。
他打亮火折子,将灯笼点亮,锦绣回过头,要了一个灯笼去,挑着四处看着。
这间屋子很大,正中央有摆着一个大大的剑炉,四周陈放着一些了小炉,各种打剑的工具,虽然这剑庄已经败落十几年,但是里面的陈设一点也不乱,除了物器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一切就像主人刚刚离开了不久。
边上的一排剑架上,还搁放着一些还未练好的长剑大刀之类的半成品,这些物器,还没有真正的开锋,都是钝的。
阿日站在那里瞅了又瞅,拿了两把刀来看看:
“你可知道,当年剑庄为何会败落吗?”
“呃,不太清楚。”
这房里有些什么东西,一清二楚,锦绣来回回查看,就是寻不到类似机关之类的扳扭,不过,如果人家真把机关设得这么低级,那这所谓的玄机堂也太差劲了。
“你清楚?”
“据说是为了两个女人!”
“哦!”
她挑了一下眉,转头,来了兴趣:“什么女人?”
“我从老乞丐那里听来的,十八年前两个名震天下的女子,一个倾国倾城,艳冠天下,闺名:青秋,一个聪若天人,巾帼不让须眉,芳名:玉晚。”
“哦?剑庄的落败与她们有什么关系?”
锦绣好奇的问。
“冲冠一怒为红颜。有些人,就是有那样一种特质,能叫人为她疯狂,哪怕隔了几万万里,哪怕远离散多年,依旧会不离不弃的穷追而来,撼一国之本,不惜任何代价,将其带回去。”
阿日低低说了一句,目光有点迷离,不知道因何而生了感触。
“喂,你怎么了?走什么神?说重点,谁为谁冲冠一怒,砸了这第一铸剑庄?”
锦绣用胳膊肘碰碰他,提醒他别走神。
他摸了一摸胡子:“罗迦国的罗王为青秋,曾暗中里带了一大帮人跑来这里索要佳人,后来没有要到,人家就把这里少庄主给捉了去……”
“哦,那少庄主和罗王抢女人?”
“少庄主是玉晚小姐的心上人!”
“哦,那啥罗王很厉害吗?人家凭什么来抢人家心上人?”
“罗王是玉晚小姐的未婚夫?”
锦绣闭嘴,原来是三角恋爱,想了想,忍不住又问:“那青秋又是谁来了?”
“少庄主的未婚妻!”
锦绣嘴巴直抖:“居然是四角恋爱!真是复杂……咦,那是什么……”
抬头时,她无意之间瞄到梁柱上有什么银光闪闪的东西,被外头逼进来的月光那么一照,墙壁上闪出了一道月牙形的影子。
“我上瞧瞧……”
阿日连忙叫住:
“喂喂喂,别乱碰!”
“我知道!别吵!”
轻轻一提真气,助跑了几步,人就唰的翻了起来,如青云直上,就腾空而起来,锦绣心头乐死了,想不到自己还能有这么一手。
说是迟那时快,就思量那功夫,她就挂到了梁上,身子来回一晃,噌一下做了上去,手上的火光了一阵摇摆,坐稳了。
锦绣举起灯笼一照,那梁柱上,竟嵌着四颗闪闪发亮的水晶珠子,那盈盈之光,正是斜射进来的月光的折照。
嘿,这可是值不少钱的。
问题是,会在这种地方镶这种东西,就表明这东西一定有名堂!
难道是机关安扭?
她细细研究了一下,脑子里浮现了一些奇怪的图腾,有个声音在跟她说:
“小凤儿,看仔细了,这四颗水晶大有奥秘,不仅价值万金,而且还能开始地宫里的机关……”少了它们,你甭想进去拿你想要的东西……”
锦绣拍拍脸蛋,那话,谁跟她说的?
她瞪着那水晶,又看看这个陌生的环境,她何时来过这里了?又打算进去拿什么东西去?
可是这水晶,她真的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她想了又想,就是想不出来。
嗯,管他呢,先挖了再说,既然这东西是价值千金,又是钥匙之类的物件,不挖的话,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她心一馋,往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开始挖珠子,一颗,两颗,三颗,眼前的珠子全被挖了下来,这下她要发了,哈哈哈!
她笑的正得意,挖完第四颗时,整个梁柱忽然发出一阵咯咯咯的声响,她感觉自己的待的地方好像开始有点摇晃,连忙将四颗水晶往胸兜里藏。
“喂,你在干什么?屋子要塌了,快下来你……”
梁下,阿日在惊叫,天呐,这丫头又闯祸了,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上面一声“啊啊啊”的惨叫,传了下来。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根主梁,斜斜的,缓缓的往下倾倒下来,坐在上面的女子,因重心作用,滋滋的往下滑去,光不可攀的柱子,令她无法遏止自己的下滑,砰到滑到底,屁股重重的撞到了墙头上。
“哎哟喂,疼死我了……”
锦绣哀嚎着去摸自己可怜的小屁股,不经意的就摸到了墙上一个凸起的异物,她只顾着去揉痛处,小手挤进墙头和翘起的屁股之间,没留心,只听得身后一阵喀喀喀的声响,好像是把什么开启了一般。
等她回神来,感觉到不妙,回头望时,竟发现身后那面墙上不知何时已开出了一道暗道。
她微一动,所在的这根主梁忽然就往下将她送了下去……
“啊……”
手中的灯笼掉了下去,她被一片黑暗给吞噬了进去。
底下的阿日一惊,气的急叫:
“锦绣……喂,臭丫头,叫你别乱动的……偏偏自寻死路……”
真是败给她了。
那个娇小的人影,一眨眼便从面前失了踪迹,那道暗门也在一点点的关闭。
但见得一道影子闪掠而过,地上的阿日似腾空之矫龙,卷地而起,在暗门关上的前一刻,自那狭小的空隙间钻了进去。
*
锦绣觉得自己的身子沿着一条斜坡急速的往下滑落去,很笔陡,很光滑,很闷黑,就像一个没有尽头的邃道,而她无力阻止自己的下滑,嘴里则发出了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声。
“啊啊啊……”
惊天地,泣鬼神。
她锦绣,今儿个对天发毒誓,从此往后,绝对不做财迷,遇上再值钱的玩意都不会再贪心了,这太玩命了!
暗道的尽头,一道刺目的亮光射了进。
她被惯性砰的抛到了一张软榻上之上,虽然底下很软,但还是生疼,她哀叫声,坐起来,才想看看这是什么鬼地方。
紧跟着,就在他掉下来的地方,另一道影子被抛了出来,以一条优美的抛物线,一个非常标准的姿态将了某人强势扑倒,顺带往人家脸上狠狠亲了下去。
“啊啊啊……”
某人再度尖叫,在感觉到脸上一阵湿软以后,人已经被某个不明飞行物给压的不能动弹,正确的来说,是被撞的骨头都散了架。
“死小子,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在看清那不明物体以后,她终于定下魂来,忍无可忍的吼了出去,同时,手脚并用,欲将这个混蛋踢出去。
阿日觉得一阵柔软,才知道了自己扑倒了人家,胸口上,那种柔软似水的触觉,啧……没话说了……
他的脸微一红生烫,飞快的抓住那只想将他打飞的小拳,翻身坐到边上,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嘴,刚刚亲到了,哈,好味道,心脏处砰砰砰的乱跳了几下,本想骂几句的,话到嘴边猥琐了:
“嘿,老大的肉,真是没法说了!”
“你欠扁是不是?”
她收回手,反身,用膝盖重重的抵上人家的胸,一拳砸了下去,阿日抬臂一挡,立即换作一种谄媚的神情:
“停停停老大,这不是我的错,看在我不计生死的拼命追随的份上,你是不是不能再揍我了……呀……你想打死我呀,想死我,就你要是嫁不出去,就没人来将就你了……唔……臭丫头,闯了这么大的祸,你还有理来了,不许打了……再打我还手了……唔……”
砰砰砰,几拳砸下,某人嗷嗷嗷的惨叫,直被打的嘴角开裂。
“老大,你真是恁没良心的!”
当锦绣吹着拳头跳下那张软的像弹簧床一样寝榻时,阿日捂着发青的额头,极度委屈的指控着:他没还手,好男不跟女斗——他九哥教的。
她不理会,心里挺高兴,这番,可打了一个痛快。
转头时,立即被暗室那一片珠光宝器给惊呆。
满屋子全是珠宝,一箱叠着一箱,足足有十来箱,金子银子夜明珠,各种玉石,应有尽有,而这间密室,本身就是用闪着银白光的珠光照亮,另一边则是一只摆满各种兵器的兵刃架……
“哇,这次发大了!”
锦绣目瞪口呆,就差流口水了,想不到啊这个剑庄竟然还是一个宝库。
“老大,您还是想想要怎么样才能逃出去比较实在……有眼福看这些金银珠宝,没手福去花,那也是白搭。”
阿日瞅见那一堆宝藏时,也呆了一下,相传第一庄中曾黑吃黑吞掉一批珠宝,看来是真的。
他走到她身边了,瞅着老大那副两眼闪闪亮的模样,不由得好笑,这女子怎么这么好财?前儿个才赢了那么多银票,现在又贪上这里的赃物了!
“滚蛋。你老大我从来是命大福大运道大……既然死里逃生,既然能平空发现这么一笔金子,那便是命中注定我将成为它们的主人。”
她想跳过去,想与那些金子作一个最亲密的拥护,脚才抬了一步,脑海里一个声音低低的响了起来:
“小凤凰,记住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金子虽好,不能多贪。伯伯在这里设下了机关,那机关图我会让你看一下,记住了,一定要记在心上,不能忘记。当然,你现在还很小,若实在记不住,也没关系,只是有一件事,你必须牢牢的记下——这里的东西不能随意乱碰。我孤独荒设下的机关,天下无人可解。一旦启动机关,金子和小命,都会玩完。”
锦绣神情蓦的一变:那些影像是哪来的?
谁又是独孤荒?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