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医药,与复述我们已经说过的,再深入一点:古代的这种见解,以为人是小世界;一种世界的缩本或模形,是会为帕拉色勒与炼金术家很怪诞的伸张,仿佛在人身上可以找出与各类东西相应的若干符同与相似,如这个大的世界上所有的恒星、行星、矿物。但有这么些是显然不错的,就是在自然所产生的一切物体中人的身体是最极端的、复杂的。因为我们看到草木是受水的营养;兽类大半是受草与果实的营养;而人所受的营养是兽肉、鸟鱼、蔬谷果实、水与那些东西尚未为他的食品以前的多重改变,烹饪与调制。再加畜类有较简单的生活秩序,与较少变动的情感来影响他们的身体,而人在他的居宅、睡眠、运动、情欲上有无限的变化:这就不能否认人的身体是所有各物中最复杂的质量。但是相反的,灵魂却是物质中的最简单的,如同在下引的诗句里很好的表现着:“除那个天上光明的精华以外,更无别物。”所以如果那个原则是真实的,就是“离开了他们的地位,物的动是疾速的,但是在他们的地位,却都安静”虽然灵魂这样的位置着实得不到一点休息,也不是一件可诧的事。但是讲回到题目上来:人体这种容易变动的组织使他成为同一种容易失调的乐器一样;所以诗人很不错的把音乐与医学联合在阿坡罗”“日神”身上,因为医学的任务无非是调整人体这个神秘的立琴而使他调和,因为主体是这样的容易变动,所以这种技术也就含着更多的推测性;因为技术的多推测性,所以那里也就更有欺诈的余地。所有其他的技术与科学几乎都是以他们的行事,或是,我可以说,最高的成绩,而不是以他们的结果来评定他们的优劣的。律师的优劣是:以他辩护的好坏,不是以案件的结果来评定的。船长的优劣是以他引导航行的是否无误,不是以经商的成败来评定的。但是医生,或者还有政治家,是没有特别的行事来显示他们的能力,却大半都以结果来评定他们的优劣;所以这总是随着观察者的意见而异,因为谁能肯定一个病人的死亡或痊愈,或是一个国家的安全或破败,究竟是因为技术,或是偶然!所以常有欺诈者获得了奖赏,而真正的好手反受到非难,岂但如此,人是这样的愚暗与轻信,以致常把江湖术士或巫觋看得比饱学:的医生还要重。所以诗人们把厄斯邱拉璧于色西作为兄妹”或姊弟,把两个都作为太阳的子女,是很明了的辨出了这种极端的愚兽,同在这些诗句里说的那样:朱匹忒用了雷电把阿坡罗之子,那个卓越的医生,打人了地狱;还有“现在他们在近着色西的海岸的沙滩上跑着,富有的色西,太阳的女儿。”因为无论在什么时候:在群众的见解上,巫觋与老妇与骗子是都同医生在竞争着的。这结果是怎样呢!就是医生们对自己也说,如同所罗门在论一个更重要问题的时候所说的“如果我所得的同愚人所得的一般,何苦要努力使我更有智慧”因此我不能太责备医生,说他们常对于他们所喜的他种技术或事业比他们的职业更为注意,因为你可以在他们里面找出考古家、’诗人、人文学者、政治家、商人与教士,并且在这些里面的任何一种职业都比在他们自己的职业上更为擅长;无疑的是为了这个缘故,就是他们觉得在他们这种技术里,平凡与优越,对于他们的命运,在利益或名誉上,是没有影响的;因为病者的愚昧,生命的可爱,与希望的性质,使人依赖医生,不论他们是这样的坏法。可是我们所说的这些事情,是从很少的机会与许多的怠惰与不负责里面生出来的情形;因为如果我们肯鼓起与唤醒我们的注意,我们可以在常见的事例里,看出理解的微妙有着怎样一种凌驾各种物质或形态的能力。世上没有比面貌变化更多的了,但是人仍能够记着他们无限的差别;不但如此,一个画家以贝壳的颜色,同他的眼睛的利用,与他意想的习惯,能够把凡是曾有现有与可能有的都摹出来,只要能够教他看见。也没有比声音变化更多的了;但是人也能把他们一个一个的辨清;不但如此,你们还可以有一个丑角或口技人,他能够依他意的所喜摹拟无限的声音。也没有比单字不同的声音变化再多的了;但是人已经知道把他们归纳于少数简单的字母。所以,生出这些迷乱与不能了解来的,不是人的心智的不充足与无能力,却是他们站立或放置得太远。因为如同感觉离得远了就会充满了错误,但是一近就正确,理解也是这样:这里的救药不是把这个机构加速与加强,却是与目标再接近一点;所以这是无疑的,如果医生们能够知道与利用自然真正的通路,他们可以同那诗人所说的一样:“医为病症有变化,我们也要变化我们的技术,有千种的病,就该有千种的疗法”这是他们所应该做,也是他们高尚的技术所应该有的;很好的为诗人所隐喻着,因为他们把厄斯邱拉璧作为太阳之子,一个是生命的源头,一个是如同亚于源头的水流;但是更无限的为我们救世主的榜样所赐予了光荣;他以人的身体为他的灵迹的目的,同他以灵魂为他的教训的目的一样。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读到他肯在名誉或金钱上显示任何灵迹,但是只在人的身体的保存维持与治疗上显示。
医学这种学问是认它为职业的要比能够把它详细研究得多,而能够把它详细研究的还比能够把它推进的多。这种加详的研究,依我的所见,也是回环的而不是前进的。因为我看到了好多的艺术,却只有些少的增益。他探究疾病的原因,同足以至病的情形;疾病本身同症候与治疗,同保健的方法。我觉得应该指出的陷缺,我可以把他们列举出来却不再把他们依正常的序次排列了。
这里面第一个是废弃了古代波革拉第严肃的勤勉习惯,就是记录病人的症状,与同他们如何进行;如何以痊愈或死亡而得到决定。有了这种技术始祖的这样一个适当之例,我就无须再援引这种职业以外关于那律师的智慧的例了;他们为要指导未来的审判,对新的案件与判决的记录是很仔细的。这种医学历史的继续,我觉得既不是如此的无限,连每个平常病症都要记下,也不是如此的谨慎,非要奇异的病症与治疗,不能收入。因为有许多东西,虽然性质不新,形态却是新的;如果人肯去注意,他们可以找到好些值得注意的东西。
在解剖的研究上,我找到好些的缺陷:因为他们研究身体的各部分,和他们的实质、形状与位置;却不研究同一部分在各人身上的不同,管孔中的秘密,体液的聚处,也没有研究到许多病症所遗留的痕迹。这种缺乏的理由,我想是因为前一种的研究,可以观察一个或几个尸体来使他完成:但是后一种的研究,因为是比较的,并且常有偶然发现的变状,一定是要从许多尸体的观察里发生出来。至于论到同一部分在各人身上的不同,那在内务部分的形态与构造,是无疑的与在外各部分一样的不同,并且多种疾病含有的原因也就在这种内部的不同上;因为没有注意到这种情形,“医师”们常归咎于体液,那些其实并没有疵病;因为疵病是在这部分构造与机构的本身上,这种是不能以祛病的药物来把他去掉,却一定要以饮食或适宜的药物来适应与和缓它的。至于管孔,固然古代就知道那里面隐微的几种在尸体上是看不出来的,因为他们在死体上是闭着与隐秘的,虽然在活体上是开着与显露的:假定是这样的话,虽然活体解剖的不人道是很正当的为色尔塞斯所咎责,但是看到这种观察的极大的用处,他实在不必这样贬抑的把这种研究完全放弃,或转向外科偶然的手术里去觅取这种机会,却是把他移到活动物的解剖上,这些动物,虽有他们身体上各部分的不同,已可完全应这种研究的需要。至于体液,他们在解剖上平常是作为分泌物略而不论的;而观察体液在各部分有何种窝穴、聚处与容器,同这样容贮着的各种不同的体液,实在是最要紧的。至疾病的痕迹与他们对内部的毁损、脓肿、分裂、腐烂、消耗、收缩、伸展、抽搐、脱骱、堵塞、多血,连同一切超越自然的物质,如同石、肉瘤、赘肉、虫,与这一类;这些都应该利用多数的尸体与多人各别的经验的贡献来精密的观察,与仔细的记录下来,或是历史性质的照他们的形状,或是学理性质关于他们所发生的病症与症候,如果这尸体是一个病亡人的;这些,在现时解剖尸体的时候,都是疏忽与沉默的略过的。
在研究病症的时候,他们确常放弃多种病症的治疗,有些他们是不能治疗的,有些是过了可以治疗的时候。所以西拉与三人执政团所认为的公敌,宣布应该处死的人,也没有医生们以他们无识的判断来宣布的那样多:这里面却仍有多人终究免于死亡,比要从罗马的宣布里逃出来容易得多。所以我毫不迟疑的以他们不研究多种病症或无救的病症疗法为一种缺陷;因为说这些病症早不治之,实是立了一种怠忽的法律,而使没有知识的人得免于不名誉。
并且我以为医生的任务不仅在恢复健康,而且该减轻苦痛与疾苦,不但这种减轻可助恢复,并且还在他可使死亡平和与安适,因为奥古斯都常在企望那种安适的死,不是一种小的幸福;这尤其在安敦庇获死的时候可以看出来,他的死是同安睡一样。关于伊壁鸠鲁的记载说在他被病认为凶险之后,他饮了大量的酒使他的胃与感觉麻醉;因此,他的碑文上说,“他已经不够清醒去辨出斯替克斯河水的苦味了。”但是医生们却相反的以为在病已证为不救之后,仍与病人相守是一件不合的事情,而据我的意见,他们却应该勤加研究如何使死亡安适与减轻他的痛苦这种技巧。
论到病症的治疗,我觉得对专治某病的适当方药,尚属缺乏,因为医生们以他们的武断,在药方上随意增、减改换药品,使传授与经验的效果都消失了,因为他们这样的支配着药品,使药品反失掉了支配病症的能力。除了蛇毒消解剂,与密色律达底的解毒剂,与近来的健胃膏,还有几种别的药剂,他们并不谨守任何方剂。至于肆中所售的成药,他们是便于立时应用而不是特为某种病症而设。因为他们都是为宣利、开通、缓和、变换等一般的用,并非对于某种症候特为相宜。经验家与老妇在治疗上常比科学的医生更为见效的原因,即在于此,因为他们都是一遵验方,不敢改动的。所以这里我所找到的缺陷,就是医生们,除了他们自己猜测与武断的说明以外,没有从自己的经验,从书上记着常有见效的试用,与经验家的传授中记下与传出治疗特种病症的验方。同罗马国家里最好的人物是倾向人民的执政官“从贵族中选出”或是倾向元老院的护民官“从平民中选出,”在我们现在所论的事件上,最好的医生是有学问而倾向于经验的传授,或是经验家而倾向于学术方法的人。
在药剂的制备上,我颇觉得奇怪,尤其是看到矿物质的药品这样为人所称颂,与他们于外用比内用尤为安全,竟还无人以技术去仿造矿泉浴与药用的泉水,虽然这种东西的效验是公认出于矿质的;不但如此,并且还经人辨出与分清他们含有某种矿质的熔解,如硫磺、樊铁、或这一类:这种矿泉,只要能够以技术来仿造,不但他们的量可以增多,就是他们所含矿质的多少也更易随意来规定。
可是,我却无意于过分的挑剔,所以只再举一种缺陷,就将这一部分结束;这种缺陷,我觉得是极为重要的;就是现用的药方太简单了。以致不能得到他们预期的效果:因我以为如以某种药品为这样的有效或适当,只用着他就能在人身上生出重大的效果,这是一个虚夸与阿谀的评判。如果有这么一句话,你只要把他说着,或常常说着,就可以使人免于他天性所易犯的罪恶,这句话一定是很奇异的了。只有药品使用的顺序,持续与变换是在自然中有力量的;这种办法,虽然在处方时需要更正确的知识,在遵守时需要更严格的服从,但是可以得到巨大效果的报偿。虽然人以为医生这样的每日来诊视,他们一定是依照着一种确定的治疗系统:可是让他一看他们的处方与所用的药,他就可以知道那些都是彼此互相违忤之事与每日临时的办法,并无决定的计划。不是说每个恪遵成法或涉于迷信的方子都是有效,如同不是每条狭路都是到天堂的路;但是正确的方向是总该在遵守的严格之前的。
论到饰身术,他有社会部分与女性部分:身体的清洁是向来以为出于对上帝、社会、与我们自己适当的尊重。至于人为的装饰,这是应该让他有他所有的缺陷的;因为这种的精巧既不足以欺人,用了也无益于健康,优美也不足以使人愉快。
论到健身术我用这个字的广义来概括,可使人体得到的一切能力,不论属于活动一类,或是属于忍受一类;活动有两类,实力与敏捷;忍受也有两类,对饥寒的坚强和对痛楚与苦恼的坚忍;关于这些,我们看到有角者、野蛮人、与受刑责者的实例。此外如有不在前各类范围以内的能力,如同没人,他们有一种能够把呼吸闭住与这类的奇异能力,我都把他归入这一部分。这些事情的实例是人所知道的,但是关于他们的哲理却不大有人探究;尤其是因为这类能力的获得是被认为或由于天性的相近,这是非教导所能奏功,或全由持续的习惯,这又是很早就养成的。这种见解虽然误谬,但我也不欲于此处指出有何缺陷;因为奥林匹亚的竞赛运动,消沉已久,而这种事件上平凡的程度已足以应用;至于他们优越的程度,寻常却只作献技得财之用。
至于供给感官快乐的技术,最大的缺陷却在禁止他们的法律上。同有人很好的讲过的那样,在德性长成的时候,最发达的技术是军事技术;在德性全盛的时候,是文艺技术;在德性衰落的时候,是快乐技术:所以我恐怕世界这个时期是有点江河日下了。我把谐谑的习惯同快乐的技术合在一起;因为欺蒙感觉是感觉的一种乐趣。至于运动的游戏,我以为是属于社会生活与教育。这些都是说人生哲学里关于人体这一部分;人体不过就是灵魂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