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自然而轻松的语调一字一字却像轰雷,炸得白露羞愧不已。
哥哥如此的坦荡,而自己呢?还是,这样的解释只是白崇川在自圆其说,掩饰着什么呢?
这一天夜晚之后,白露越发的不敢和白崇川单独相处。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下意识地在逃避着。
今天,她发了一条短信给曦,言辞是从未有过的哀求。
“曦,求求你,回一个电话给我吧。”
这一条短信在发出去的一瞬间,她靠着背枕的手突然一滑,手机往下一掉,她忙着去接,不料整个人从床上跌落至地板,先仆地的左手胳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她狼狈地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左臂,应该不会岔位,只是左肘处极痛。她苦笑,去找曦准备的医药箱,找出了跌打膏药贴上。
这么折腾了一会,看了一下时间,才慌慌张张地跑到楼下,许教授已经在二楼等了一会。
白崇川仰面躺在一张特制的长条床上,两侧有圈环,可供大力地拉伸,那是让病人在被针扎疼痛时宣泄方式。
白露垂头,去拿出一套二十四支的金针。
针光尖而晃亮,在炽光灯下如巨兽的牙齿。
这一套针灸颇耗精力。
半个小时下来,许教授满头大汗,筋疲力尽,由护士引至楼上休息。
二十四支金针各有名目,大小不一,白露还得把金针消毒、归位。
白崇川也不好受,他的下唇咬出了一圈青紫,但却没有喊一声痛,依然笑吟吟地穿上衣服。
护士便要来扶他上楼。
白崇川浅笑,说:“不碍事,你先去吧,我想到园子里走一走。”
护士走后,白崇川却在床沿坐着,一动不动。
白露佯装看不见。
房间里只有橘黄色的温暖灯光一闪一闪。
白崇川终于轻柔地、倦倦地叹气,“小玫瑰,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白露怔住,连手中的金针匣子也一时不知该放哪里去。
白崇川微笑,笑容里有说不出的忧伤,“你是不是认为我这样一个瞎子不配做你的朋友?”
啊?那般表情可怜,像小狗一般的白崇川,白露还从未见过呢。可是——心底有一个倔强的、清醒的声音在说,不可以,你不可以心软,总有一天你会离开的。如果哥哥喜欢上小玫瑰,那么当他的眼睛复明之后,他便要再一次承受喜欢的人离开的滋味。那太……痛苦了。那样的痛苦让她一个人承受便好了,又何必累哥哥又一次心痛呢?
可是,哥哥的那一种淡淡地微笑着的表情像是有魔力一般,可以令人沉溺其中,被其蛊惑。白露不知不觉地挪动着脚步,朝着那温暖走去。
“白少爷,你的中药。”门畔处那白衣护士去而复返。
这一声打破了魔咒。
白露匆忙地摆好了一切,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她逃到房间里面,用粉红色的公主被将自己包裹得严严紧紧的。
曦!曦!你在哪里呢?
你……再不出现,我怕,怕自己会……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锲而不舍,大有坚持到地老天荒之势,还听见护士在喊:“白小姐,白小姐。”
白露只得起来开门。
护士手足无措,沉吟了一会,说:“少爷拒绝吃药。他说药太苦了。”
呵,白露哭笑不得。这中药从许教授来的那一天开始,哥哥便开始喝,哪有等到今天才说苦的道理?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吧。
护士犹在说:“少爷在卧室呢,我瞧他最听白小姐的话,如果你去劝一劝,或许少爷就喝了。”
“我不去。”白露生气,“他又不是小孩子。”
护士却是知道白露声带受伤的谎话是只说给白崇川听的,她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秘密,但既然上头吩咐了,她就执行罢了。这时候,她听见白露赌气说的话也不惊讶,只是叹息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