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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勇敢未必是畅通无阻的良药(3)

后来陆尽染在文具店的时候,她又看到小女孩,那女孩子太显眼,即使在人群里也能轻易入眼。她依然跟着那个小男孩,两人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她似乎不想被他发现,躲藏的样子总是显得愚蠢又笨拙。没多会儿,小男孩从文具店疾步离开,他才走到门口,就被店员架住。

同样是与年龄不相符的大夹克口袋里被搜出一堆文具,他低着头,脸涨得通红,店员说他是小偷,他支支吾吾地说自己有钱,让他付钱,他又一脸慌张地想钻进地缝里。小女孩冲进看热闹的人群里,拉着不说话的小男孩,藏到自己身后,大声地说,你才是小偷,我弟弟才不是小偷。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扔到店员面前,带着小男孩趾高气扬地走了。

那一年,陆尽染对事物的本质还没有研究,看偶像剧聊港台明星是女生们茶余饭后的精彩节目,她觉得武侠剧中的侠女也不过如此,还不及一个小女孩率真。如果那个时候,她问小女孩叫什么名字,指不定那个女孩会告诉她,她叫白薇安。

有一段时间都没有来时光小铺的秋苏,一天,突然给陆尽染打了一个电话,秋苏让她去进货的时候,给她带一套十字绣,不是别的图案,而是陆尽染曾经绣过的那对鸳鸯。几天之后,秋苏就来到了她的店里。

“我快走了。”

“去哪里?”陆尽染记得她曾有过一次出国的机会,也记得那曾是她以前一直努力学习英语的目的,可是,上次她谢绝了家人的好意。可这件事还是让她有些意外,因为前几天覃天浩突然造访,给陆尽染讲故事的时候,并没有提起这件事。难道她打算自己悄悄离开?

“出国,和天浩一起走。”竟然还是和覃天浩一起走,陆尽染更加想不通了。

秋苏那样称呼覃天浩,让陆尽染一下想起了几年前,她还无法将覃天浩这个名字与秋苏挂在嘴上的哥哥划等号的时候,她们聚在一块儿玩一个游戏,分别讲述自己的初恋。陆尽染耍了小心机,给曾经的某人安了一个新名字,而秋苏却不遮不掩地跟她说天浩。她说他们是两情相悦,说他们童话般的相识,说他情人节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往她的课桌里塞巧克力,说他貌比潘安,闪耀如明星,说他力拔山兮气盖世。

当时陆尽染在心里暗笑秋苏定然是看了太多言情小说,将无数人的优点安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可见那个天浩真是她心中的神。所以,后来见到了活生生的天浩竟然就是秋苏口中的哥哥,陆尽染几乎傻眼了。事后,秋苏红着脸让陆尽染为她保守秘密,陆尽染才知道自己有幸成了第一个知道她暗恋史的人。

陆尽染说:“挺好的,两个人相互有个照应。”

秋苏想要的自然不是她这些无关痛痒的寒暄,她说:“那天从你自己离开,我们去了附中……”秋苏用一大堆词汇叙说了过去那么多年她默默为覃天浩所做的事,他无意间翻阅摆在架子上供人随便阅读的留言本,在那里面看到了他所不知道的一些事情,他不能再辜负她,他想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多完美的童话,陆尽染不禁在心里笑了: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巧合。

“我相信那是命运的安排。”秋苏执著地认为覃天浩能从时光小铺的留言本里了解到她曾为他默默做过的那些事情,纯属上帝的恩赐。作为一个旁观者,陆尽染没有为她更正什么,而是选择了缄默,静静地聆听。

她想少女的幻想大抵就是这样吧,不忍心揭露事实,陆尽染淡然地抿了一口已经冷却的咖啡,什么也没说。柯南总是把“真相只有一个”挂在嘴上,那是因为他所处的是理性的世界,但更多时候,人们活在理想的世界,真相不是人生唯一的选择,人们可以自欺欺人,也可以欺人太甚,谁让人生是一道开放性的多选题,根据每个人的实际情况,作出选择,没有一份可供参考的标准答案。

“到国外继续上大学?”陆尽染询问。

秋苏淡然一笑:“嗯,我打算去读设计。”眼中全是幸福,“过几天就走了,我先来和你道别。”

将她送到门口,陆尽染站在大槐树下,看着她踩着轻盈的脚步越走越远。转身回到店里,看到放在储货架上的十字绣,她忽然想起秋苏忘了带走一样东西,拨她的电话,一直处于忙音。

秋苏打电话约汪宁嘉出来见面,在闹市的一家咖啡厅,动中有静,气氛很好。汪宁嘉原以为会是什么好消息,结果,等待他的却是秋苏要走的消息。

为了走进她的生活,为了给她带来希望,他努力了那么久,却只等到了一句:汪宁嘉,谢谢你。忘了我吧,去为你自己而活。

他听了之后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那时候,她已经翩翩离去。

汪宁嘉扔下咖啡钱,推门跑上大街,追逐秋苏的背影,最后,隔着远远的距离,他在她身后,用尽力气地喊:“秋苏,不要因为我会一直等你,你就把我晾在这儿不理不睬!”

停下来,路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他们身上。

汪宁嘉以为秋苏会回头,至少望他一眼。他不奢求她的眼神里是否含有感激,他甚至允许她不讲理地恼羞成怒,一个耳光甩过来,恼怒地吼他,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她从来没有爱过他,也从来没有期待过他无休止的等待。然而,秋苏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她只是在原地顿了顿,短暂地逗留之后,疯一般地逃走了。

没什么比行动更冷漠,没什么比行动更坚决,也没什么比行动更容易让人死心。

“你要走了,难道连一句想要对我说的话都没有吗……”汪宁嘉垂下眼帘,身边是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情绪,大家又何必在意一个失恋者的情绪……他一步一步,步履沉重地随着人群无目的地行走。

那个下午,陆尽染与旧时的好友约好了见面,原本打算早点关门,顺路将秋苏需要的十字绣送到她家楼下,让她方便了下楼来取,可是,一个国际快递打乱了她的计划。寄件人不是别人,正是半个多月前离世的白薇安,她心里一阵寒,但还是拆开了快递。

这是一份毒品交易的清单,陆尽染很惊讶白薇安在临死前将这份东西邮寄给她的目的。上面还写有一张小字条,是一串电话号码。她想不到现在应该把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谁才对,于是,按照白薇安留给她的那串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覃天浩。

陆尽染能够想象到,那份东西对张弋的案件有多重要。覃天浩为了这件事,放弃了研究生奖金的申请,请假留在国内到处打点。几个月后,张弋出狱了。

曾经搞乐队的几位兄弟又重聚在一块儿,想给他洗洗晦气,大家坐在大排档伤感碰杯,聊起种种过往,每个人的糗事,还有那些光辉的战绩,一件一件全都抖出来,搬上台面。

有人第一次要上台演出的时候,紧张得差点尿裤,有人高三为了排练乐队的新曲目还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还有人与因为崇拜他们而成为粉丝的单纯女孩开始交往。

一直仰头喝酒,没有发言的张弋,忽然放下酒瓶,扭头看着听他们调侃笑到捧腹的覃天浩,说:“天浩,我终于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秋苏是什么时候了。”

覃天浩脸上的笑容瞬间止住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阴沉的他,听他说,就是我们乐队训练室被学校征用那几天,我们找人在津桥中学借用训练室那回,门卫看到我们外校的校服,死活不让我们进去,我们最后只得从后门翻墙。你还记得吗,是你帮我先怂上去的,结果我又从墙头掉了下来,我还跟你说我见鬼了,你不信。那天,我看到的鬼就是秋苏。

“说这个还有意义?”覃天浩问。

张弋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想告诉你,是我先遇见了她。爱情也有先来后到。”

覃天浩面带苦笑地望向他:“张弋,我是她哥哥。”

“这不代表你们之间没有兄妹之外的感情,覃天浩,你敢说你对秋苏从来没有过其他想法吗?”

如果一口否认说一点都没有,那是假的。覃天浩举起面前剩下的小半瓶白酒,一饮而下。日久生情,并不是无凭无据的俗话。

覃天浩深刻地记得自己当年为什么会选择出国。三门主课当中,他最烂的就是英语,一个提到英语就想爆粗口的人,怎么会突然选择离开熟悉的城市,只身去一个陌生的国度呢?只有他与秋苏最清楚。